来苏州三年了,几年前我从家乡的小城过来的时候,是父亲送我到了车站。那个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第二层的火车候车大厅等车,父亲跟我聊了几句,我便让他回家了。
毕竟回去还要一段时间。开始的时候,他说要送我来苏州,我拒绝了。
毕竟这么远,而且我自己也可以。
父亲送我到二层,看见火车的候车位置,安置好我。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高大,眼睛里没有不放心,再次确认时间地点没错后,便说了句:走了,到哪里打电话。便回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很,我看着楼下滚滚来去的火车,心里并未有太多对于未知区域的恐惧,却更多的是新鲜感。
那天的前一晚我睡得很晚,窗外的月亮很大。莹白的月光照到我的身上,我的眼里,想着明日便要过去。对于那个生活了近十八年的小城,我并未有太多的眷恋。也未有很多的不舍,父亲母亲我亦如此。
我年幼时母亲及父亲去往外地谋生,自小跟爷爷奶奶长大,那个小村子尘土飞扬,但也绿树漫天。生活十二年后,我考入初中,父亲母亲担心,便回来将我接进了县城的中学读书。
在哪里生活了六年然后来到这里。
苏州这是生活的第四个年头,这里更发达,更诱惑,许许多多的金钱,数之不尽的年轻人,对比家乡,即使是县城,这里也有着太多的繁华,就像个天上才有的珍贵珠子,人们在这里夜夜笙歌,歌声盘旋在这个城市,晚上也灯火辉煌。
好美。
而对比之下,我的那个村子,她破落,满是尘土,夏天会有毛毛虫从绿莹莹的树叶上掉下来。夜晚都是星星,天一黑家就会亮,吃过饭十点钟灯就会关。狗吠鸡鸣,我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屋子外面下雨,爷爷奶奶去把家里的大白鸡公鸡收到有遮挡的地方,我和弟弟就在屋子里面看、等。那天雨很大,屋子都漏掉了,第二天爷爷会去修。后来便抹了一层水泥。
村子不是天上,村子是我的人间。
那个村子破落,没有很多钱,有一条柏油马路,落后,但很安详。
我那个院子里出生,家里的一个姥姥把我接生出来,我在母亲的体内出来,第一口呼吸的空气就是那个院子的,第一次接触到的世界就是那个院子的,在那个院子里剪断了脐带,作为一个新生的生命出现在世界上,然后开始哇哇大哭。告诉那里:我来了。
县城生活六年,同父母亲相处,那个地方告诉了我很多,那年冬天,我感冒了,中午休息时间回家,母亲在外摆摊回来休息,我快要上学的时候,母亲为我煮了碗姜糖水,我喝了,外面开始下雪,然后我骑着车子,去到学校。仿佛天地间只剩了我们,父亲还在外面,有事不曾回去。白茫茫的天地,我却不害怕。
繁华苏州到处都是香车美人,高楼大厦。但是偶尔的夜晚,我抬头看不到星星。有时遇到顾客,嘴里说着吴侬软语,夏天的树都是好看的一个形状,没有毛茸茸肥肥的虫子,只有黑黑的小小的那种。
很多事情,她告诉我,我不是她生出来的孩子,要在这里生存 ,请你给我价值。
我不能任性,不是孩子。成品书店好优雅,金鸡湖多美丽,时代广场多现代,苏州多好。不过,她不是家。
来这里三年半,外面的世界很繁华,可是二十年,我依然只爱着那片生我的土地。今天苏州下雨了,家乡却下着雪。雪在我们那里是个丰年,饭还热着,弟弟妹妹都在桌前。院落大门上有着红色的福字,人们说着我能听懂的话,她不现代,不国际,就是这片华夏土地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农村而已,她传统,她和蔼,她是我的家,我是她的孩子。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爷爷埋在那片土地下,我爷爷的父亲也在那片土地下,他们身边是繁忙的农人,农人身边有些快乐的孩童。
我现在才稍稍知道家乡的意味,我现在才开始回忆我的故乡,我现在开始一夜夜的梦她,想她。可我不敢回去,我要生活,要活着。肉体的部分要活,也有未来要活。
故乡在那么近又那么远的地方,我伸手就能触摸,屋子外面的雨我不敢触摸,因为她太冷了,家乡的雪能落到我身上,那样我就是漫天银白中的一朵。
红色的灯笼挂在门前,火热的火锅已经沸腾,经年的好友已经欢声笑语在等待。
过年了,回家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