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子急身后退,“此乃我西域花中珍品,君少堡主切莫辜负我家主人一片苦心。”
江辰急道:“各位美人姐姐别忙走,不如留下陪小爷在屋顶赏星观架,岂非美事一件?”空中只飘来几声娇笑,众女子早去得远了。
瞧着那些在暗夜中妖娆夺目、香气盈鼻的曼陀罗花,君惟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低声吩咐铁衣卫,“大家屏住呼吸,去将那些花搬走。”
暗处却有人道:“大哥不必费心,早已迟了。”
君惟明全身大震,不可置信地瞪眼。漆黑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青衣长衫,身背一卷长条形物事,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君惟明盯着那人看了半晌,面上神情虽不变,但眸中已转过无数情绪,惊疑、迷惑、了悟、愤怒,继而寂静。那潭看似平静的深鸿下,隐透汹涌暗流,“你为何如此?”
“各为其主,小弟我亦是身不由己。”林渊清俊的面容淡定如常,与魔教众人站在一处,更显卓尔不群、玉树临风。
铁衣卫悚然变色,君惟明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原来你竟是魔教中人?!自始至终便是?”握着寒星剑的右手却紧紧扣起,指节发白。
林渊微微一笑,“看来大哥若非得知真相,始终不肯安心就死。也罢,我便告诉你,本教名为焚天教。我林渊,正是教主义子。今日此局我已布设良久,久到与你相识那日起。”
君惟明浑身发冷,却淡淡道:“那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数年来,我对大哥和君家堡,事无巨靡,都探得清清楚楚,所做一切,便是为了今日。教主之意,是令我取你而代之。君家堡商家遍布大江南北,富可敌国,大哥你说,这可诱人否?”
屋顶上的江辰此时忍不住插嘴:“嗯,富可敌国,的确诱惑不小,连小爷我都忍不住要蹚这趟浑水。”
林渊笑道:“小王爷放心,林某应下的事不会反悔。瑞王如此势大,我可不敢出尔反尔去撩虎须。”他回头看向君惟明,“此外,本教和君家堡势不两立。谁叫伯父当年留下了那摊子恩怨情仇,父债子偿这句话,大哥没听说过么?”他淡笑如春风,口里称着大哥伯父,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和君惟明亲如兄弟般絮絮而谈。
君惟明冷声道:“你人多势众又如何?我君惟明虽不理江湖事,但武功可没有放下,更何况以铁衣卫之能,岂是尔等可敌?”
林渊微笑击掌,几人稀稀落落从他身后走出,为首一人身材高瘦,正是瞿飞,余下的尽是君家商铺的人马,邹天启亦在其中。
“不错,里应外合,收买内奸将我引来此处。”君惟明厉声朝那几人喝道:“试问君家堡可曾有亏待各位?”瞿飞等人低头不敢看他,满脸羞惭。
“大哥不必吃惊,他们有把柄被我拿在手上,莫说背叛君家堡,就算逼他们杀了自己妻儿老小,也不无可能。”林渊悠闲而道,仿佛谈论天气般自然。
君惟明惨然一笑,平举手中寒星剑,“事已至此,动手吧。我与你倒是从未好好较量过,今晚便在此处决一死战。”
林渊双手负在身后,啧笑摇头,“我与你单打独斗,未必能赢。大哥还不明白么?今夜并非你我决一死战。”他微眯双眼,双瞳紧缩,“我一番辛苦谋划,今夜此处便是你与铁衣卫的葬身之地。大哥现下不妨运功提气试试看。”
君惟明心里苦笑,他又何尝不知?方才运功时他已发觉内力受滞,小腹内有如火烧,“是这些曼陀罗花?”
林渊摇头,“曼陀罗花香无毒,只不过这两日各位的酒水茶饭中都被下了狼尸草汁液。这种汁液无色无味,单独服食对身体无害,其暗藏的毒性只有用曼陀罗花香才能引出。十二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各位身中剧毒,难道还妄想能逃出生天?”
君惟明充耳不闻,眼光飞速扫过身周,转头低道:“西首。”长身暴起,淬寒剑芒直取林渊。
林渊抽出腰间翠玉笛,贯注内力往逼近的剑身一隔,避开了去。他在江湖上被称为玉笛公子,一管翠玉笛便是常用兵器。只见他姿态优雅,玉笛横转,左手却从下急翻,拍出的掌心透红如血。
君惟明见得古怪,人在空中扭腰,以剑尖点地,闪过厅中大柱旁。林渊旋身逼近,在柱上留下一个深深掌印,哧然作响。君惟明凝神看去,那掌印边缘犹如火烧,与当日君安尸身上的毫无二致。
“原来君安是你杀的。”君惟明反手一剑,手腕快速旋转,剑尖如花蕾绽放,在与空气的摩擦中,放出刺目光芒。林渊吃了一惊,只见眼前剑花与白影忽左忽右,无处不在,他举笛挡隔一阵,手中变轻,这才发觉玉笛已被寒星剑削得只剩小半段。
童大海正被四名铁衣卫围攻,始终占不到便宜,他看到林渊吃瘪,放声大笑,“哈哈,如今玉笛公子手中没了笛,要变成无笛(无敌)公子了。”
小王爷亦附声笑道:“妙极妙极。”
林渊哼了一声,手中残笛贯以内力甩向君惟明,他阴着脸说:“我劝大哥莫要这般拼命,运功血流越快,毒便发作更快。”
那段残笛来得猛疾,君惟明纳气运劲于剑,直削过去。残笛刚化为片片碎玉,他却忽觉腹内如烈火中烧,瞬间内力尽泄。他摇着身子砰然单膝跪下,右手寒星剑猛拄于地,引迸闪闪星火。
抬眼看去时,众铁衣卫同样步履沉重,身法变慢,更甚者已摇摇欲坠。魔教众人见机不可失,一改初时的胆怯,竟人人争着上前厮杀。院中形势立变,已有两名铁衣卫被砍倒,其余几人忍住体内毒发之苦,将受伤的同伴护在当中。
林渊笑吟吟瞧着毒发跪地的君惟明,“给大哥下的分量可是他们的双倍啊。你可曾记得离堡前一天夜里的人参燕窝?”
君惟明听得此言,全身大震,如受雷击,“你、说、甚、么?”
“那碗燕窝里,可是放了不少狼尸草汁啊。”
君惟明心中大痛,腹内翻搅如刀剑乱刺,一口黑血猛然吐出,“婉儿……为甚么?”后面半句却是对着林渊发问。此时,君惟明额头青筋突显,苍白面孔衬着唇齿上的黑血,宛如地狱修罗。
“苏家十余年前就入了本教,更何况,她也早是我的人。”林渊摇摇头,“那晚若非君安无意间撞见我俩的好事,我原本也没必要对他痛下杀手。这样也好,让你有所顾忌未能将二十四铁衣卫尽数带来,真是天助我也。”
君惟明一鼓作气暴喝飞起,对林渊的拳掌不躲不避,手中利剑宛若游龙,直取其颈项。
林渊没料到他身中剧毒还能如此威猛,更迫于他这般拼命的打法,自己竟无从避起。下一瞬林渊只觉颈中大凉,寒星剑芒已闪迫眉睫。他强自镇定,“你杀了我也没用,中了双倍狼尸草毒之人,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留下铁衣卫的性命,否则,我与你同归于尽。”君惟明冷汗直冒,方才那一击已耗去不少内力,引发体内毒素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