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没有人愿意和鹿晨做朋友,也没有老师能够用不刻薄的眼光打量她。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似乎就能被标签上世上所有的坏。在学校里,鹿晨就像一个透明的人,独来独往。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长凳上,拥有着一整张长桌没有人分享;下课时分也没人可以搭话,坐在座位上通过木窗看着走廊上女同学们成三成两的跳绳、踢毽子,还有她们脸上的笑容,身上的裙子、鞋子都是鹿晨以前拥有的、现在向往的。鹿晨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无法融入她们了。以前她也坐在教室的第二排,认真上课完成作业,下课和同学们打闹,吃饭上下学也会和阿沐(小峰哥哥的妹妹)一起,而现在呢,她是这样形单影只。
正午时分。“晨晨,下午还想不想上课,我们一起去偷玉米吧!”堂哥鹿林杰像往常一样“邀请”着鹿晨。说是堂哥,实是两个人生于同一年,还是同班同学。“好。”鹿晨平静地回答像是没经过思考。
是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合乎情理;是妈妈从不严打,老师从不追究,惩罚不够重;是本来对课堂生厌,等放学等得焦急难耐……总之有很多理由,鹿晨毫无负罪感的跟着堂哥出了没有校门的学校。
两个人并肩溜进学校前比他们还高两倍的玉米秆田里,他们在田里快速地跑着,直到学校的影子消失不见也不停息。不管近在身旁的玉米叶多扎人,不管脚下有多少麻人的杂草,不管头顶会有成群蜇人的蚊虫……
他们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跑着,就像时常渴望从家翻过两座山、行过一片草丛才到的一条清澈河流,和几个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在里面戏水、捉鱼,玩玩从上游飘下来的洗衣泡泡……那么自由那么无拘无束……鹿晨知道那条河也许再也去不到了,去了也不是那时游玩的河了,自从第一次私自出来被妈妈捉回去后。
跑累了,小腿微微痉挛,他们就地而坐。鹿晨抬头看着被玉米杆撑起来的天空,湛蓝不带一丝杂质。
他们穿过一片又一片玉米田,踏过田边清澈的水沟,太阳渐渐掉落了半个在山背后,堂哥提议回家,可鹿晨说书包还没拿,她想到掉了书包就像是纯粹的“非学生”了吧,就像是无法融入“孩子们”的孩子了吧。
鹿晨不敢走进学校,心底的羞愧感浓浓地黏在心房,快让人模糊心跳的感觉。他们静静地在路旁踟蹰着,不知所措。下课铃刺耳地响起,陆续有学生从学校出来,三三两两经过这条小路。此时,鹿晨多想书包能在自己的身边啊,她不想别的孩子转头看见她说她是没有书包没有读书的坏孩子,不想别的孩子说她是逃课的异类……
“他们在那儿!”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几个结伴回家的同学,其中有个同学小胖是同村的,原来还一起玩一起上下学,现在已是不可能在一起玩耍了吧,他的手里抱着鹿晨的书包,看来是要帮忙送它回家。
“把她的书包放在地上,让她自己拿回去!”赖红路过,愤恨的说。“对,让她自己拿。”同学们三三两两的附和着。小胖似乎不想无礼地丢下手中的包袱,脸色为难。赖红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抢下书包丢在了地上,像是替他做了个决定。路过的同学们都散了,三言两语渐渐也听不见,鹿晨看着泥地上孤零零地书包,就像看见了自己似得,可以任人丢弃。
她捡起孤单的包,背在背上,默默地走上回家的路,堂哥跟在身后,不发一语。鹿晨心里什么也没想,回到家是罚跪还是被忽视,都无关自己的痛痒。就像自己上次动了妈妈50块钱,边罚跪边被竹条打一样,疼在身上,却一点眼泪也不留,心里不会后悔不会疼。
与堂哥分道后,鹿晨如往常一样回家,她知道自己家的楼道会很黑,黑到看不见身旁的砖墙,她准备独自走过那个楼道。然而出乎往常,今天楼道的灯居然亮了,隔壁平时没有生气的灶房也有了人烟,这不理应是节日里的状况嘛?“哎呀,是鹿晨回来啦!”爷爷欢快地欢呼着,“快去看看是哪个来了”他好像很期待鹿晨看见这个神秘的人。
“你爸爸回来了,快去看。”是隔壁的大姨在叫唤,都在说着期待的话,却让不怎么期待的人退缩着、害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