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爱做好事的齐桓公
齐桓公是公认的春秋第一位霸主,他姓姜,叫姜小白。春秋时期人们起名字似乎很随意,王室贵族的名字也不讲究,姜小白同学大概是生下来显得比较白。周国有个王子叫黑肩,大概是生下来肩膀有块黑斑,晋国有个国王叫黑臀,大概是……
姜小白的父亲齐襄公在位时,齐国发生动乱,姜小白和哥哥姜纠分别躲到了附近的莒(jǔ)国和鲁国,动乱平息后,俩人都抢着回国,谁先到谁就能继承君位。姜纠的谋士管仲是个神箭手,他偷偷埋伏在半路,朝姜小白射了一支冷箭。这一箭正好被他的腰带头挡住了,但姜小白反应很快,他立即倒下装死。姜纠以为弟弟死了(亲弟弟死了,姜纠不仅不伤心,反而很高兴,和鲁国国君喝酒庆祝。在权力面前手足相残,从古至今都有这样的悲剧发生),就不慌不忙的前进,而这时姜小白早就日夜兼程赶到了齐国。
姜小白做了国君,第一个肯定想找管仲报仇啊。可是他的谋士鲍叔牙却说不仅不能杀管仲,还得拜他为相。原来鲍叔牙和管仲从小就认识,他深知管仲才能极高,后来有个成语叫管鲍之交,用来形容相互之间特别了解,甚至心意相通的好朋友。鲍叔牙是一位君子,他让出自己的相位,甘心给管仲做副手,而他确实也没有看错人,管仲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政治家之一,正是他成就了齐桓公的霸业。后代的政治家如果表现特别出色,人们会把他比作管仲,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管仲搞了很多改革,最重要的是改变封建的传统,把一些过去分封给贵族大臣的土地变成君主直接管辖,这样君主做出的决定就能执行的很顺畅,不像过去,封地内的事情国君想管也管不了。这一项改革很重要,春秋战国时期,所有的强国,都是搞了这项改革,并且搞的比较彻底的国家。管仲还大力发展商业贸易,使得齐国很快富强起来(齐国靠近海边,产盐,盐这个东西现在再普通不过、再便宜不过,可是在漫长的古代,盐始终是贵重物品,齐国吴国都以富裕闻名,和他们临海产盐有很大关系,盐商在古代一直是最富有的商人。盐在古代很重要,这是理解历史的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普通的盐在古代那么贵重,以后讲到汉代的时候专门讲这个问题),这样齐桓公称霸就有了资本。
齐桓公这个霸主,当时是让人心服口服的,因为他经常为大家做好事。他帮助中原地区的小诸侯国抵御北方的狄人和南方的楚国;卫国和邢国被狄人军队灭了国,他派出军队护送两国的百姓找地方重建国家;当时的大国都在侵略小国,而齐桓公不仅不侵占小国的土地,还听从管仲的意见,把过去侵占他国的土地陆续还给别人。这一系列做法深得人心,齐桓公多次会盟天下诸侯国,大家一致承认齐桓公的霸主地位。秦国、晋国、楚国这几个大国虽然不参加会盟,但慑于齐国的国力和齐桓公的声望,也不敢反对。
很可惜,齐桓公的霸业持续时间不长,管仲去世后,他重用了几个心术不正的小人,很快导致了齐国的内乱,自己也惨死在内乱中。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管仲打下的基础还在,齐国在整个春秋战国时期都是第一流的大国,虽然没能再次当上霸主,但没有谁敢轻视齐国。
如果要在春秋战国时选一个国家居住,我建议选齐国。齐国经济发达,首都临淄(遗址位于现在山东淄博市)是当时最大的都市,当时人形容临淄的繁华,说街上的行人都举起袖子,就像天上飘过的云朵,大热天都抹一把汗,就能形成一阵雨,所谓挥汗如雨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而且齐国贫富差距不大,普通老百姓都挺富裕,所以社会也比较和谐,齐国基本上就是山东胶东半岛这个部分,现在这个区域也是我国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齐国传统上注重商业,商业国家自由度普遍比较高,政府管制比较少,春秋战国的典籍中流传下来的学者对国君出言不敬的例子,基本都发生在齐国,国君受到了冒犯,不仅不生气,还要洗耳恭听。齐国建立了当时最大的高等学府——稷下学宫,所有学派的重要学者都来这里讲学,这里成为百家争鸣的中心。
如果是齐国最后统一了中国,中国的历史大概会很不一样。
2、实力最强的霸主——晋文公
晋文公的时代,晋国实力是很强大的。齐桓公只能抵挡住北方狄人的攻势,对强大的楚国,齐国军队只是曾经到边境耀武扬威了一下,没敢真正的打一仗。而晋文公可以进攻狄人,把他们赶得很远,不敢来进犯中原国家,对楚国,晋文公在城濮之战中硬碰硬击败了楚国。论实力,晋文公是春秋霸主中最强的。
晋文公姓姬,叫姬重耳,看名字好像他的耳朵有残疾,但典籍上没有这个记载,倒是有说他“骈胁”,就是肋骨不是一根根的,而是两整片。这从科学上讲是不可能的,古代总爱为名人编造一些奇异的特点,所以古书里特别八卦的事情是不能尽信的。
姬重耳成为晋文公,经历和姜小白有点像,但更加曲折。开始也是晋国发生动乱,姬重耳和他的同父异母弟弟姬夷吾逃往国外,内乱平息后姬夷吾回国当了国君,史称晋惠公,晋惠公怕姬重耳威胁他的君位,派出了杀手,从此姬重耳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他流亡十九年,几乎走遍了当时所有重要国家,尤其是在齐、楚、秦这三个大国住了很久,与齐桓公、秦穆公这两位春秋霸主都有很深的交往。十九年的流亡经历增长了姬重耳的见识,为他打造了深厚宽广的人脉。在晋惠公去世后,姬重耳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回到晋国,四年之后,就凭借城濮之战的胜利称霸诸侯。
晋文公实力超一流,而且也和齐桓公一样能履行尊王攘夷的霸主职责,所以后世一向把“齐桓晋文”并称,这两位是公认无异议的春秋霸主,咱们这两讲的封面题图就是他俩的画像。不过要论表现,晋文公比齐桓公还是要差一点,好事做的不彻底,小算盘打的比较多。比如城濮之战,起因是楚国打宋国,宋国向晋国求援,晋文公开始并不打算跟楚国开战,他跟宋国说:你是我的小弟,楚国打你是不给我面子,我去灭他两个小弟,分给你一点土地,你也不吃亏!结果晋国真把依附于楚国的卫国、曹国给灭了,这些小国家多倒霉!所以齐桓公之后的霸主,关心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对外战争都是在小国的领土上打,还美其名曰保护小国,打完之后还得收保护费,国际间的秩序逐渐又混乱起来。
3、西部霸主秦穆公
秦穆公姓赢,叫赢任好。秦穆公没有会盟过中原诸侯,严格讲不算是公认的霸主,但他打败过霸主国晋国,而且是西北地区边远国家公认的老大,所以在有的春秋五霸名单里会列上他。
秦穆公是个聪明人,不光有小聪明,也有大智慧,从他开始,秦国走上发展的轨道,逐渐变成超一流的强国。先说小聪明,秦国早先并不是个大国,它远离中原,文化不发达,加上被封为诸侯的时间不长、爵位不高,中原诸侯国都瞧不起它,与强大的邻居晋国相比更是差得远。秦穆公花费心思娶了晋献公的大女儿(姬夷吾、姬重耳的姐姐),通过联姻的办法提高秦国的地位,保证秦国的安全。后来秦穆公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晋惠公(姬夷吾)的儿子。因为秦晋两国王室的婚姻关系比较多,后来有个成语“秦晋之好”,专指男女结为夫妻。
秦穆公的小聪明没收到什么成效,他成为晋献公的女婿不久,晋献公就做了荒唐事,宠爱姬妾,赶走年长的儿子(夷吾、重耳),立姬妾的儿子为继承人,导致晋国内乱,晋献公被杀。秦穆公帮助夷吾成为晋国国君,没想到夷吾全没诚信,对秦穆公恩将仇报。好容易熬到夷吾死了,秦穆公又帮助重耳掌权,结果重耳成了诸侯霸主,对秦国也是不冷不热。秦穆公一定郁闷坏了。
真正让秦穆公留名青史的是他的大智慧,讲几个他的故事。有一次秦穆公出行,途中一匹好马走丢了(秦国的祖先就是给周天子养马的,所以秦国多有好马),后来发现马被一个村的村民逮住吃掉了,杀了国君的宝马那还得了,官吏要重罚这些村民,但秦穆公不仅没有处罚他们,还说:我听说吃了宝马的肉,不喝酒是会中毒的。说完赶紧让人拿酒给这些村民喝,村民们感谢不已。后来秦国和晋国打仗,秦穆公陷入了敌人的包围,情况危急,突然冲来一群骑马的勇士,奋力作战,打散了晋国的包围,这群勇士正是那些吃马的农民。秦穆公帮助姬夷吾归国登基前,夷吾承诺把黄河以西的土地送给秦国,但当了国君以后立即反悔,令秦穆公非常恼火,后来晋国发生严重的旱灾,造成饥荒,向秦国求购粮食,秦穆公认为夷吾虽然可恨,但晋国百姓是无辜的,于是发送了大量的粮食救济晋国灾民。后来秦国也发生饥荒,向晋国求粮,姬夷吾不仅不给粮食,竟然趁机攻打秦国。姬夷吾这家伙真是太不地道了!恶有恶报,后来在秦晋战争中,姬夷吾被秦穆公活捉(但秦穆公还是把他放了回去)。
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违背基本的道德准则——像姬夷吾那样——最终也不会有好的结果。秦穆公的大智慧就在于他坚守自己的原则,比如珍视人的生命——国君的宝物也不抵人的生命,对待敌国的百姓也应人道。我认为秦穆公是春秋时期各国国君中最难能可贵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