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8日晚场红娘子学员挑战30分钟千字文游戏

五月雪/文

莞儿走的时候，正是暮春时节，园子里多数的花儿已经开老了，颜色格外浓重，风轻轻一吹，便落了。

广生接到信，没有感到意外，莞儿病了这一年，大夫也说过好几次了。

告了假回到家，园子里已经搭了灵棚，里里外外白茫茫一片。

两个孩子跪在灵前。

广生原本很平静，见了两个孩子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他跟莞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进了洞房才见第一面。

可是，谁又不是呢？

广生只管他和表妹不是，并不理会天底下旁的人全是。

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依着广生的脾气，他可以立刻回书房去了，是莞儿见他要出去的样子，问了一句:“外头下雨了，叫人给你拿伞吧？”

是这一问把他给留下了，他想，人家知道什么呢？倒白白跳进这火坑来。

莞儿嫁过来第一年，广生赋闲在家，他怕待在家面对莞儿，总寻各种理由去忙。莞儿倒是大气得很，他说某世兄要远行，他要去盘桓几日作别，莞儿便替他收拾要带的衣裳杂物；他说某朋友在外地惹了官非，他要去帮帮，莞儿便替他在爹娘面前说好话，放他出去。

这样的事多了，广生有时候觉得，他或者可以跟她说说表妹，说不定莞儿也会同意他给她写一纸休书来成全他们。

他自己这么想着，倒似有了点盼头，心情也开朗了。有时候晚上吃过饭，也能跟莞儿在灯下坐一坐，聊聊天了。

有一天，还真的聊到了表妹，莞儿一向事事不多话，那天却问了广生好多表妹的事。

“表妹许久没来了吧？等天气暖了，接她来住几天吧。”莞儿起身剪了灯芯，烛火慌乱地跳动起来，映在莞儿一对碧水似的眸子里，一闪一闪的。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衣裳，整个人淡淡的，越发显得肤色透明的骨瓷一样白，当时没有察觉，只说她是皮肤白皙，现在想来，可能那时已经有了病。

广生听莞儿这样说，心底升起暖意，忍不住打量莞儿，他想，若是没有表妹，他和她，可能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因了心里的这点暖意，广生替莞儿续了茶，又拿了点心。莞儿看广生把点心放在她茶杯旁，怔怔地出了神。

表妹到底没有再来，天气还没有暖起来，表妹便定了亲，转年嫁去热河。

广生的心又凉了。

后来广生有了军职，常年不在家，莞儿在家侍奉公婆，教养一双儿女。

日子静平如水。

每逢广生休假，莞儿便多半亲自下厨，她厨艺日渐精益，广生每次也都夸奖几句。

能这样到终老，也好。

谁知道，竟还是不能。

夜里孩子们睡了，广生一个人在灵前守着。莞儿的样子一个一个在眼前过。

她嫁进来那天穿嫁衣的样子，红嫁衣上绣红花，挑开盖头最先看见她潋滟的一对眸子。

还有一年春天她穿葱心绿的衣衫，站在白色的杏花底下，杏花落了一肩，简直是一幅画一样。

广生的心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