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是世人最喜爱的气候,看着那成珠成线的雨滴击打在青石板上,浸湿、滋润。
卓桥东却偏偏对这种天气提不起喜爱的心情,反而还有些反感。他不住的抖动着藏在酒桌下的双腿,左手还放在左腿膝盖上紧紧捂着。酒桌上除了一壶热酒,两碟酱牛肉,还有一柄剑。一柄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品质的剑。因为,它带着剑鞘。
“又疼了,是嘛?”卓桥东的右手边坐着一位身着翠绿色齐腰襦裙的曼妙女子。
美丽的眼睛,美丽的鼻子,美丽的嘴唇,仿佛一切都是刚好,全都是美丽的。不过,这也是在她的身上,换做旁人定不会有如此完美。
她叫情怡。
“是。”卓桥东道。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酒馆的幔帐,等待着它被人掀开,被那个人掀开。
“自从四年前你与‘神机子’登录在岳阳楼一战,被他的暗影珠击打在左腿,每逢阴雨潮湿你就开始疼。”
“不用你替我回忆!”卓桥东道。
“我是在提醒你!”情怡柔情的看着他。
“提醒什么?”卓桥东道。
“登录的本事与你比如何?”情怡问。
“平分秋色。”卓桥东道。
“而你却杀了他。”情怡淡笑道。
“没错。”卓桥东的腿还是在抖。
“所以你赢了。”情怡道。
“我赢了。”卓桥东道。
“可你也输了。”情怡道。
“输了?”卓桥东凌厉的眼神瞪着情怡。
“你这条腿,不正是输了?”情怡道。
卓桥东没有反驳,这是事实。他确实输了。
登录虽身死,但记住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惊人事迹,名声依旧响亮。而卓桥东,尽管以前万般光鲜,受江湖人俯首称赞,如今缺了一条腿。
一条用于施展轻功的腿。
这让江湖之人对他的敬畏也就淡了许多。就好比是只折了翅膀的苍鹰,连兔子都不再惧怕它。
“‘剑行千里’别人认为是你的剑快。其实是你的轻功促使你的剑。”情怡将盈盈可握的玉手搭放在卓桥东的右手。
“原本知道这个的不超过四个人。”卓桥东的腿终于不抖了。
“他就是其中一个。”情怡道。
“而且很详细。”这个声音是从幔帐外传进来的。浑厚,沉稳。充满着自信。
幔帐终于被掀开,正是卓桥东等了近一个时辰的人。‘铁汉’陈充。
一身灰色的布衣,一双布鞋,一柄剑。再无其它旁物。他的身材称为铁汉一点都不为过,八尺身高,宽松的布衣遮不住的劲爆肉体,一看就是童子功的身家。
“你来了。”卓桥东淡淡的说。情怡的手很自然的收回。
“让你久等。”陈充大步迈到桌前,在卓桥东对面坐下。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我一向宽容。”卓桥东道。
“你若让人死,那人一定活不久。”陈充笑道。
“可我今天不想杀人。”卓桥东的左手悄悄的收回,放在桌上。
“为什么?”陈充好奇。
卓桥东没有回答。一旁的情怡眼神中透露着关切。
“因为你杀不了我。”陈充笑的开怀。
“今天杀不了。”卓桥东没有隐藏的意思。
“机会只有一次。”陈充手中的剑也放到桌上。
“你都是算好的?”卓桥东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付你,可得准备好。不然今天死的就是我。”陈充抚摸着暗黑色的鞘身。
雨声更大了。
“杀了我你有何好处?”卓桥东倒了杯酒水,但没有喝下去。
“出名。”陈充毫不犹豫。
“你已经很出名了,不是吗。”情怡有些激动,她不想卓桥东死。可她知道一旦动手,卓桥东必死无疑。因为他已经没了往常的平静。
两位强者对垒一丝一毫的杂乱都会影响结局,更何况他的左腿疼痛难忍,而他的心境也很燥乱。
陈充自然也看出了这点。
“没他出名。”一句话便表达了陈充的野心。天下第一剑客。习武之人,谁不想成为第一。
更想成为第一的就是处于第二位置的人。而且一直是第二。倘若你苦心练习二十载,到头来有人在你拿手的方面比你强。你就会用尽一切方法去击败他,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陈充,外人看他自然是练的‘金钟罩’一类的横功夫。他也确实练习,不过他的剑法更为出众。与他的纵横身法不符的是,他的剑法很是刁钻。
‘梅花’就是他的剑。梅花十三凌,是他的剑法。干净,凌厉,果断。就像梅花一样傲立。
自打一剑击杀‘追风剑’邵阳后,名声响彻南北。后来也不断击败他人,可总是有一个人,在江湖中的风头一直一直比自己高一头。卓桥东!
他有什么本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他的事迹。
陈充一直很疑惑,卓桥东究竟是何人。自己能不能打败他。陈充是一个务实的人,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肯出手。
卓桥东与登录那一战,知道的人不少,但看过的人只有四个。
参与者,情怡,还有就是躲在树后的陈充。
卓桥东自然发现了陈充,不过没有杀他。毕竟登录才是最大的敌人,后来再想杀缺已无能无力。
“登录的本事那可是无人不知。”陈充佩服道。
“但他死了。”情怡骄傲道,就像是她做的一样。
“是啊,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神行千里的本事,我根本比不上。”陈充有些嘲笑。
“那你还来!”情怡道。
“不来不行。”陈充道。
“为什么?”情怡质问他。
“机会只有一次。”卓桥东终于喝下了那杯酒。
“酒水会影响人的心智。”陈充道。
“对我来说却是提神醒脑。”卓桥东道。
“可以与我一战了吗?”陈充道。
“你随时可以出手。”卓桥东笑道。
“我当然可以,但我想你先出手。”陈充道。
“你想试试四年来的修炼有没有用?”卓桥东道。
原本就算卓桥东的腿受伤了陈充也不敢去找他,因为斩杀登录的那一刀,快去闪电的一刀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而经过四年的淬炼,他的轻功也有了质的飞跃。
“你知道一个想练好轻功,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吗?”陈充有些苦涩。
“知道。”卓桥东自然知道,他自己就是那样练成的。
偷东西!然后逃避抓捕。学习一样东西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让人指教。可没有人愿意教你,只能被迫他教你!
每次被抓都会被揍一顿。直到最后一次,那人再也抓不住陈充,陈充反身一剑砍下了那人的头颅。
““百步”杨川是你杀的?”卓桥东内心很是痛恨。
“他揍我不下二十次,我杀了他有错吗?”陈充有些狰狞。
“是该杀!”卓桥东愤恨的说。
“杀谁?”陈充道。
“你。”卓桥东的右手摸到剑柄的位置。
“你杀不了我。”陈充笑了。
“你以为这四年只有你努力了?”情怡在一旁说道。
“你的腿?”陈充想到了什么,瞬间起身撤到一旁,‘梅花’也握在手中,已出鞘。
普通的剑身散发着凌厉的寒光。
“你不该杀他。”卓桥东伤感道。
“是不该。”陈充有些后悔,“杀了他却给你提了醒。”
“你第二次去他家偷东西时,我也在。”卓桥东道。
陈充没有说话,他在等卓桥东说完。
“一个人的轻功很好,那他对于腿伤肯定很在行。
“我去找他是想让他看看我的伤。
“没想到……”
“没想到我去?”陈充道。
“更没想到,你会杀了他!”卓桥东道。
“你腿伤好了?”陈充有些害怕了。他从没有怕过,哪怕面对华山三才、大开碑手张杰都没有怕过。如今他是怕了。怕的彻底。
“没好,不过在雨天我已感觉不到疼了。”这句话就表示,陈充已经死了。
一个人的欲望不符合自己的实力,就会被自己的不切实际击败。
努力了,可能不会成功,不努力只能看着别人成功。
“你本是个好人,怎奈内心太过强势。容忍不下他人。”卓桥东收回了抚摸剑柄的手。
机会!
刚收回的手经过思考再返回就是双倍的时间,陈充抓住了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拔剑,飞起,出招一气呵成。
梅花剑法的灵敏,刁钻体现的淋漓尽致。
卓桥东没有躲开,他也躲不开。
一道闪光划过,仿佛是外面的天空真的在打闪。
陈充死了。头颅与身体分开了好远。
“你的腿没好。”情怡从怀里取出手绢,擦拭着落在桌面上的血迹。
“没好。”
“那你怎么骗他说好了。”
“他会信的。”
“你的腿自然是好不了。”
“所以,这四年我一直在练习拔剑。”卓桥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