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2020
11月4日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分手已经近3年的他,拥有了华丽宫殿般的豪宅,和漂亮的妻子。她仿佛是站在另一个世界望着他们。
11月5日,她去微信问了他的同学。同学说,他快结婚了。她顿时头脑一片空白,这个渣男,他凭什么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这一刻,她觉得她和他彻底断掉了无数的可能。从此真的成为两个世界的人。那就以旁观者的角度,把一切从头再来。
时间回到5年前。
Time:2015
——相遇——
7月11日,他们相识于一场老乡聚会。她是在广州的大学三年级学生,他是某化妆品公司业务经理。
那一年,她22,他32。
席间,她忽略了他向众人吹嘘老板送他800块钱手机,和业务不好做的事实,而只记得他帮她夹菜的瞬间。
在他身边的她,感觉莫名就很踏实。她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崇拜和欣赏——那张清瘦的脸,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父亲,一切都恰到好处,写满了自信的风度。也许是她尚未踏足社会,她对这种看似睿智的成熟无法抵挡。
仅仅那一天,那一个晚上,她就认定了,就是他了。她同样忽略掉的是,深夜他们搭着他同学的面包车去找酒店,在前排的他,还是在他同学那里拿了300块钱。
后来回想,当时忽略掉的一切,在未来,都成为胆战心惊的提示。多少次她都在想,要是当时,聪明一点多好。
——燃烧——
酒店,各自去洗澡。他进去的时候,她从半透明磨砂质感的隔间玻璃上,看到他高挑清瘦的影子,才知道或许刚刚,他也是这么看着她模糊的轮廓。
他搂着她,给她翻看他们家乡的照片,讲述多年前的故事,声音温柔。她像温顺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
他们的第一次激情,热烈,明媚。也许就注定了未来所有的牵绊——身体上的契合,成为后来多少次彼此离不开放不下舍不得的理由。
——荷花——
第二天,他们去七夕公园看荷花。正午的荷花池热烈而浓香,他说他多年前年轻时候曾无处可去睡公园,被当地的一种毒蚂蚁咬伤躺在长椅上的惨状,又跑去别人家龙眼树上偷食,以至于到现在都不吃龙眼…混迹社会数十年的他,故事很多,她因此而着迷,并觉得心疼。殊不知这只是岁月带给每个人的惊喜,而非为他所特有。
——城中村——
他带她回他租住的地方。一路上搭地铁又转公交,她默默跟随着他。最后竟然来到离市区偏远的城中村。看到他房子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眼里浮现出《平凡的世界》中身为大学生的田晓霞第一次来到孙少平的破窑洞时候的样子。可惜他并非如孙少平那般坚韧且高尚。当然她还在沉迷幻想。
环视四周,狭窄的单间,床,黑色的行李箱,工厂用的超大电风扇,一只小凳子和折叠桌,别无他物。出去是一个小小的可做厨房的过道,和厕所兼洗澡间,楼下是一个湘菜馆,常常有油烟味飘上来,从窗户望下去,对面是一个绿色的"甘草大药房"牌匾,对街的巷子口还有一家花店。这是典型的城中村格局,住在这里,房租通常不会超过1000块。
正值暑假,那时候她正帮一个网站接一些短篇稿子的活,因为算是实习,所以就没有回家。接下来的夏天,不知不觉也和这条街,这个房间,这个男人,紧密相连了。
在这个叫罗岗村的地方,他们每天的生活,吃饭是头等大事——有一家港式茶餐厅他们经常去,但是她不喜欢白切鸡的味道,一家四川抄手小面,一家流动摊位的牛杂串,一家荆州锅盔,还有一家沙县小吃,门口有家水果店,他们经常买甘蔗和菠萝。有一次,他甚至带她去吃路边8块钱一份的自选快餐,就是工人经常蹲在路边吃的那种。
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数也是在底层挣扎过活。所以吃饭,睡觉,几乎成了生活的全部内容。彼时,他是工作几乎只有底薪的所谓销售经理,还经常被拉去工厂帮忙,郁郁不得志;她是农村出身的大学生,和城里来的舍友几乎没有交集,拿着微薄的生活费,巴巴地写几个字挣稿费。所以他们才能有取暖的需要,看起来她们并不般配,其实如果深了去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她总记起网络上那些"三和大神"的报道。因为她记得,楼下那家蔚然锦和的便利店,最便宜,最受欢迎的矿泉水,叫"清蓝",也是三和大神们的"大水"。不过她坚持买的都是景田。
后来她才明白,那种趴在底层讨生活,有了今日,不愁明日,又时而因为虚度时光而愧疚的心理,和流浪在三和人才市场门口的大神们,想来也并无二致。可惜的是,那是她22岁的大好青春,本不该也不必如此。
可能是迷恋那种2人蜗居一室,窗外是热气腾腾烟火气的感觉,让人莫名感动,恍然间像是家的温暖。那一种错觉,让她以为,一切都可以持续下去,夏天也远远没有尽头。
夏天还是结束了,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揭露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