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马丘比丘的见面礼——借得岩茶一缕魂》

张爱玲曾用一段话描述男女之爱,非常著名,她说“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 ?


当我站在马丘比丘的古城里,面对那座苍翠的山峰,看到一缕白云如游龙般从山下飘过山腰,再消逝于安第斯山脉的崇山峻岭,我知道从此我不会忘记乍见马丘比丘的这一瞬——蓝天、白云、青山依依,阳光如舞台的追光,慢慢扫过马丘比丘古老的石墙,明暗凹凸的层次,油画般丰富的色彩,马丘比丘以她不可复制的美丽击穿了我的灵魂。所有的人都在惊叹,而我再次失语。唯有张爱玲这段话,泛滥在心际。

原来我们所爱,也可以是山河湖海。


想来南美,想了很久很久,不为别的,就为马丘比丘。自从听说安第斯山脉的深处隐藏着一个神秘消失的印加古城,我就变成希腊神话里渴慕达芙妮的阿波罗,为马丘比丘牵肠挂肚。


我当然知道马丘比丘如同超级巨星,全世界都不乏仰慕她的人;我也知道,远在中国的我,即使想见她一面也是困难重重,我必须飞越重洋再攀过险峰,甚至经历性命攸关的高原反应,但我决心已定,无论如何我要去见那个神秘的女神。


早早办好了退休手续,想趁体力尚支尽快奔赴南美。不料三年大疫突然降临,困在危城的我,只能遥想着马丘比丘的风姿,按捺住急切的心情。


终于大疫结束,一场疾病又挡住了我的脚步。手术半年之后,我办好了南美旅游的手续。档期定好,只待出发,旅行社通知因组团人数不够,不能成行。无奈只有再等机会。


临近春节传来喜讯,今年三月十六一定成行,而我又被猝不及防的肩周炎折腾到了医院里。每天苦不堪言心忧如焚,眼看团期临近,右臂仍然疼痛不止,到底这一次上天能否许我成行?


用尽了所有可能的治疗手段,忍受了所有能忍不忍的痛苦,朋友们纷纷劝我放弃,担心我无法应付长达26天的旅程。我说不,只要可能,决不放弃。


疾病使我更加确定,死生无常,生命有限,所以必须让自己从心所欲。如果去马丘比丘是我的夙愿,哪怕竭尽全力我也要应对挑战。


直到临行前两天,医生告知只要不过度负重,可以出行,我如获大赦,赶紧收拾行李。史无前例地往行李箱中放进各种药品,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我,拿什么给马丘比丘作见面礼?


一介草民,身无长技,除了满腔热情,还有什么可以献给女神?思来想去,我决定用我的“枫露流香”表情达意,因为只有这份特别的礼物,才可能给马丘比丘一个深刻的记忆。我知道“倾慕”马丘比丘者比比皆是,但以“枫露流香”作为见面礼,绝对史无前例,因为它是属于我的私人定制,承载着我六十年的生命追寻。


听说我要带“枫露流香”上马丘比丘,不远复先生特意寄来两个茶杯,他说不妨把它们留在马丘比丘,也让不远复与马丘比丘结个缘份。这想法奇特有趣,而“枫露流香”本就是不远复精心焙制,这下有茶有杯,我的见面礼益发齐备。


临出发前,我又把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塞进包里,有三毛作伴,更便于马丘比丘识别,因为多年以前,三毛曾冒着生命危险与马丘比丘在雨中谈心。


就这样我去了南美,飞越重洋,千山万水。一生从来没有如此艰辛,几乎每天起早贪黑赶飞机,在26天里飞过了6万多公里,但期待让我无怨无悔,虽然绕地球一周也不过4万公里。


去马丘比丘必须先从库斯科乘观光火车到热水镇,然后改乘大巴上山。沿途乌鲁班巴河一直随行,奔腾咆哮着像一头雄狮,马丘比丘有这样忠诚的护卫,也让人觉得安心。


上山前一晚,我将闹钟调到了凌晨四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可不能在最后错失相见之机。


本想早点入睡,好让自己见到马丘比丘的一刻显得神彩奕奕。奈何心情激动,结果几乎彻夜无眠。又担心马丘比丘不肯相见,听说她经常以雨雾掩面,优雅地拒绝四面八方的求见。就这样心情忐忑,直到晨曦初现。


朦朦胧胧中乘大巴上山,只觉得山很高,峰很秀,天啊,怎么像在武夷山?难道马丘比丘与武夷山早有奇缘?


更奇怪的是同样是安第斯山脉,在智利还光秃秃寸草不生,到了秘鲁却是青山隐隐。马丘比丘更是古树参天,树干上还长着与武夷茶树一样的苔藓。这么说,我带着岩茶来拜见,是极其正确的选择?


唯一不同是山下的乌鲁班巴河水流湍急昏黄浑浊,不像九曲溪碧绿清澈,温柔安谧。难怪这里的古柯茶喝起来淡而无味,大概所有的激情都已被乌鲁班巴河掳走。


正胡思乱想着,马丘比丘闪现在眼前。地接导游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喊:大家运气太好了!这样的天色,一年也只有五六天!于是我看到马丘比丘绝世的容颜。


历尽艰辛,终于相见,而我竞无言表白。默默将”枫露流香”与不远复茶杯郑重搁在允许的地方,又掏出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放在一旁,马丘比丘,请收下我的见面礼。


疫情、疾病与等待,原来都是考验,若非精诚所至,马丘比丘不会与我如此相见。马丘比丘,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马丘比丘,为什么你一夜消失,失去了全城的人?他们说是外星人接走了他们,这是不是真的?


马丘比丘,你没有车没有马,最大的动物也就是羊陀,怎么能在高高的山上建一座石头城?


马丘比丘,他们说因为山峰倒看像印加皇帝的脸,所以在这里建了夏宫,真相是不是这样的?


马丘比丘,你们崇拜太阳,那些最美丽纯洁的印加少女,是不是在这里给太阳神作了献祭?


马丘比丘,太多的疑问令我着迷,现在我只问一句:你可喜欢我带着岩茶来看你?


一缕白云突然从山脚游上来,缠绵在山腰,再慢慢离去,阳光透过云朵,照出马丘比丘最明媚的样子。那一刻,我所有的牵挂担忧全部释怀。忽然明白有一种相思,无关风月;有一种渴望,无关欲望。我也不是那个渴慕达芙妮的阿波罗,我只是追寻美善的苦行僧,凡有美处,皆愿驻足,领略至纯,便觉心喜。马丘比丘,你让我深深地看见了自己。


下山时,我把”枫露流香”和不远复茶杯及两泡金骏眉一起交给了地陪丽贝卡,我确信当丽贝卡泡茶的时候,那一缕岩骨花香一定会让马丘比丘想起我的样子,绝不会模糊不清。


却原来见山见水都是为了见自己,所有奇迹都拜精诚所赐。


离开秘鲁的晚上,旅行大巴一路驶过全球最长的泛美公路。一边是太平洋的落日余晖,一边是金黄沉默的沙漠。满车团友疲惫入睡,唯有我格外想听听音乐。戴好耳麦,打开手机,耳边恰好响起那首著名的《奇异恩典》。海莉·威斯特拉的歌声飘渺空灵,似要带我凌空而起。一遍又一遍听她唱着“许多危险,试炼网罗,我已安然度过。无论如何只要我肯相信,奇迹一定会在我的眼前出现”,有一股莫名的感动从心底涌起,渐渐渐渐浸湿了我的眼睛。



2024年4月8号初稿于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


附:南美此行飞行经历:

1成都—深圳1461公里

2. 香港-巴黎  9585公里

3. 巴黎-圣保罗  9416公里

4. 圣保罗-马瑙斯  2660公里

5. 马瑙斯-巴西利亚  1932公里

6. 巴西利亚-里约热内卢  915公里7. 里约热内卢-圣保罗  337公里

8. 圣保罗-伊瓜苏  830公里

9.伊瓜苏(阿根廷)-布宜 1052公里

10. 布宜- 卡拉法特(大冰川) 2040公里

11. 卡拉法特-乌斯怀亚  566公里12. 乌斯怀亚-布宜  2384公里

13. 布宜-圣地亚哥  1139公里

14. 圣地亚哥-复活节岛  3755公里15. 复活节岛-圣地亚哥  3755公里16. 圣地亚哥-利马  2457公里

17. 利马-库斯科  585公里

18. 库斯科-利马  585公里

19. 利马-巴黎  10285公里

20. 巴黎-香港  9585公里

21.深圳–成都1461公里

[ ] 总计:26天;21次飞行起降;共飞行66785公里(地球赤道一圈4万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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