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 訣別

別過陽朔，五哥和小新也各自回到不同的城市。

小新一如既往地循回往日生活的軌跡，老周除了隱約心酸更多的是對他以示關愛，安翎似乎想提醒老周卻難以言表。

五哥回到香港緊接著第一件事便是湊錢準備給小新的養父送過去，這對於他來說是頭等大事，只要把這件事搞定了小新一家子都能安寧下來。

又到了週末，五哥隻身前往港澳碼頭，在船上吹著涼爽的海風、聽著海浪聲，他覺得這是幸福的，等把這件事擺平了第一時間就告訴小新，順便約他過來逛逛澳門的老街，這算是他們旅行第二站。

只是當五哥見到林叔的時候，一切都不美好了，甚至令他震驚！

林叔按照約定在英皇娛樂場門口等著五哥，只是他見到五哥的時候失去了之前的豪氣、神情急促慌張；五哥突然發覺情況不對勁，林叔身旁有四五個彪形大漢挾持著，以五哥敏銳的感覺可以推斷出他身後頂著一把槍！

但是五哥想全身而退卻是來不及了，便只好繼續站在他們面前。馬上其中的一個大漢靠過來並頂著一把槍在他腰側，輕聲地警告著：“老實點跟我們走！”。

他們被擄上一輛貨車，領頭的大漢發話了：“把銀行卡交出來，還有密碼。”

林叔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人，此刻他厲聲喝道：“別交出來！”，並對那人求饒的口吻哀求：“燦哥，放了他吧，他和我其實並不熟，他只是來放高利貸的，我只是問他借錢的。”

那個叫燦哥的人奸笑著，“這不正好麽，他送錢來給你，你把錢還給我。”

林叔還想掙扎，五哥出聲了：“別叫了，沒用。”繼而對燦哥說：“銀行卡我可以給你，只要你們放人就行。”

“爽快！但是麻煩你們陪我去把錢提出來，見到錢自然放了你們。”

100萬現金到手，燦哥他們轉身準備離開，這時林叔趁他們一個不留意便衝上前去伸手搶了那個裝錢的皮箱，然後拼命奔跑，頓時全場的人都傻眼了！

這不得了，於是展開一場惡鬥⋯⋯

林叔並未能逃脫，跑到商業大馬路的海邊就被逮到了，連五哥也被踢打一輪，然後反手押解；林叔卻還捨不得放開錢箱，在爭扯中把箱扣子摔壞了，錢撒一地，這下子可把燦哥惹得非常憤怒，他直接對林叔“砰”地開一槍，還好只是打到肩上，卻也夠他受的，當下哭喊起來。

路上的行人都嚇得慌亂奔跑，一時間引起不小的紛亂，警車伴著警笛飛馳而來；慌亂中那夥人把林叔和五哥拽上車，急速逃跑。

在車上，五哥忍住被打鬥的傷痛，向林叔怒吼：“你個要錢不要命的瘋子！你把錢給他們不就完事了麽？！”

林叔還在哭喊著：“沒了錢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再說了，你不是混黑社會的麽，你怎麽遇到這幾個放高利貸的都打不過？”

“我頂你個肺！”五哥簡直想一拳打過去。

燦哥極不耐煩命令他們：“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繼而怒道：“我本來只要錢，現在逼得我想要你們的命！等甩掉差佬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說完用槍把朝林叔的頭砸下去，立馬血流滿面。

五哥心裡雖憤恨林叔，卻也覺得這畫面太兇狠，再說了這好歹是小新的養父，於是便爆發起來，和燦哥扭打起來。這下不得了，車內哄亂中槍聲再次響起，五哥的腿中槍了。

林叔和五哥被打得無力招架⋯⋯

到了偏僻的海灣處，燦哥等人把車門打開並把他們推下車，然後還補上一槍，眼看子彈就要射向林叔，說時遲那時快五哥飛撲過去替他擋住子彈，用力過猛，子彈打到他身體哪個部位不清楚，只見他在中彈後直接飛過林叔身體上方，並撲下深海⋯⋯

只有一個手機從他身上甩出，這個手機是他唯一留在現場的遺物。

林叔嚇得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僵住了，看著眼前的海浪⋯⋯

片刻手機響起，林叔才回過神，看到來電顯示——小新！突然間他才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

在第二次鈴聲響起時，他戰戰兢兢地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小新的聲音：“五哥，你在哪裡？這個週末沒見你過來廣州，也沒有接到你電話，發生什麼事了？”

一陣沈默之後，林叔才憋出一句話：“他死了⋯⋯”

電話那頭聽得莫名其妙，並急促慌張：“你是誰？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五哥呢？”

面對一連串的問話，林叔結巴地回答：“我⋯⋯我是你乾爹，發生了槍戰，他中槍⋯⋯還有，掉海裏了⋯⋯”

小新驚訝萬分，內心一萬個為什麼，卻來不及思索，“你說什麼？！誰死了？！”

“你的五哥，他掉海裏了，還中了槍！”

“為什麼？！”小新幾乎是歇斯底裡地驚叫起來。

“他給我送錢過來，沒想到被大耳窿逮到，我們打鬥起來，他為了救我中槍了並掉到海裏⋯⋯”林叔語不成聲地哭訴著。

“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小新徹底崩潰了。

“是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我對不起你們⋯⋯”，“我該死⋯⋯”

小新的聲音在辦公室裏穿透迴盪，本來以為只有自己在加班打發時間，沒想到老周一直默默地陪伴著，此刻被他的聲音驚到了，趕緊跑到他的辦公室。

看到他手拿著電話卻神情複雜，於是接過聽筒，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下也是震驚萬分，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要鎮定，於是問了林叔的位置定位。

“小新，別怕！有哥在。”說完便用力抱擁著他。

小新不停地在發抖⋯⋯

突然他面無表情地說出一句話：“哥，我們現在過澳門好不好？”

說完，淚無聲的湧出、滑落。

“好，我們現在就出發。”

＊＊＊

林叔被警察帶離了海灣，並送去醫院。

＊＊＊

林叔剛從手術室轉到病房沒多久，小新和老周便趕到了。

那一瞬間空氣是凝固的，還是老周先發話：“林叔你自己好好養病，我和小新去跟警察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林叔伸手扯著小新的衣袖，無奈地搖搖頭：“警察說，找不到屍首⋯⋯”

小新默默地流淚，憋得慌，突然失常地吼起來：“不會的，五哥沒有死！”，“我要去找他⋯⋯”

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壞了所有人，老周趕緊抓住他的手臂，安慰著：“小新、小新，不要激動。”，“哥陪你去找他。”

林叔硬撐著傷口的疼痛，此刻他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大男孩是如此的令人擔心，霎時從未有過的父愛陡然昇起。

“我帶你們去吧。”說完從病床爬起來。

他們來到五哥跌落的海灣，指著下面的海，說：“他就是從這裡掉下去的⋯⋯”

小新跪倒在地上，哭得悲痛欲絕。

老周緊緊地抱住他，並感受到他身體與心靈的顫抖⋯⋯

林叔此刻顯得異常的冷靜，把五哥遺留的手機遞交給小新，老周幫忙拿著。之後他輕輕地撫摸著小新的頭，“小新，乾爹對不起你和你乾娘；我沒盡到該做的本份，自從確定你乾娘不能生之後，我就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甚至打罵她；你來到我們家，我也沒盡過當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父親。現在還害死了一個對你好，對我們家好的好人！我罪該萬死！”，“小新，你要堅強！以後見到你乾娘告訴她，我老林對不起她！”

林叔說完便縱身跳下海裏。

老周和小新被這突發狀況嚇呆了，突然世界一片安靜，靜得可怕⋯⋯

小新再也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暈了過去。

＊＊＊

不日，小新和老周帶著對五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遺憾離開了澳門，過到香港。

在五哥的家裡，這裡留存著這一年多以來愛的氣息。

小新的心情是無比傷感的；老周的心情卻是錯綜複雜——有傷感、有惋惜、有羨慕。

在桌子上放著一張照片，那是在陽朔家裡被外國友人抓拍的那張照片，照片裡五哥和小新緊緊地擁抱著，畫面上的幸福感和此刻的傷感格格不入；老周拿起照片，怕小新見到心情更慘落，想收起來，卻被小新一把搶過去，看著它哭得很撕裂⋯⋯

窗外的維多利亞港華燈初上、霓虹璀璨，此刻在小新心裡卻是黯然失色。

他站在窗戶旁邊，看得出神；老周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窒息的氣氛，覺得自己要做些什麼才能緩解，於是走到小新身後輕輕地環抱著他；這一刻，小新錯覺地認為，這是和以往任何的時候一樣，是五哥和他相擁著欣賞維港的夜色⋯⋯

許久，小新猶如夢醒一般，突然意識到五哥已經不在了，而身後抱著自己的人是老周，於是用力掙脫，並驚訝地看著老周。那眼神裡包涵著許多信息，此刻他像一只受傷的小鹿。

老周內心為之一震，趕忙解釋：“小新，我沒別的意思！”，“哥只是怕你想不開想安慰你。”

小新突然意識到氣氛的尷尬，“對不起，哥。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只是這裡有太多我和五哥的回憶，我想他，我真的想他⋯⋯”

“哥懂，傻小子。”，“小新，不管他活著還是走了，哥都尊重你們曾經美好的感情。”

“謝謝哥。”

“所以，你一定要堅強，要好好地活下去！”，“我想，他也希望你是快樂的。”

“嗯。”

＊＊＊

再回過頭的時候，小新覺得窗戶上似乎少了點什麼東西——或許是一個繡球；是的，他欠五哥一個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