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万籁俱寂。叶凡盯着手机屏幕上“00:45”这个数字,恍惚间有些不真实感。他竟然和一位素未谋面的幼儿园园长通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这在他与涟漪分开后的这些年里,是除涟漪外绝无仅有的长谈。赵园长那份超乎寻常的耐心,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承载了他所有汹涌倾泻的焦虑与过往。他挂断电话,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一种久违的、近乎虚脱的安宁感包裹上来。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海面上漂浮了太久,终于抓住了一截坚实的浮木。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今夜,或许能求得一场酣眠。
然而,“安心睡觉”这四个字,对叶凡而言,本身就是最矛盾的奢望。安宁是短暂的,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嶙峋礁石,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名为“不放心”的藤蔓,又开始从意识的缝隙里疯狂滋生。最初的慰藉感像退潮的海水,迅速消逝,留下的是更加泥泞和令人不安的滩涂。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刚才的对话,分析每一个可能的语气,咀嚼每一句陈述的细节,然后,从中挑剔出无数个可能存在的、足以让希望再次崩塌的隐患。内耗,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恶魔,悄无声息地回归,用它那冰冷的爪子,一点点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像一张沉默而嘲讽的脸。不行,还是不行。那些念头在颅内嗡嗡作响,如同驱不散的蚊蚋。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急切,再次摸向床头柜。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冰冷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也映亮了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焦躁。指尖悬在微信那个绿色的图标上,犹豫只是一瞬,便决绝地点了下去。赵园长的对话框静静躺在那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道别的话语。此刻,这个对话框成了他唯一能通往平静的泄洪闸。
“园长姐姐,我还是不放心,”他飞快地键入,字句像挣脱了束缚的困兽,“麻烦您全力说服涟漪吧!这个傻涟漪,总是该相信的人不信,反而去相信那些不该信的人。” 打下“傻涟漪”三个字时,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面混杂着责备、心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思绪飘向了更远的过去,二十年前的时光尘埃被这番话搅动起来。“20年前,她为了盖那个该死的实习章,非要去电视台打工。那时候多累啊,她回来从来不细说,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疲惫,像一层洗不掉的灰色。” 他回忆着,那段岁月仿佛带着特有的、略显发黄的色调。“她那时候就是那么倔强,宁可自己硬扛,也不肯开口求助。其实那个时候,我妈完全可以帮她轻松盖到那个章,一句话的事。可她偏偏不要……” 这件事,像一根细小的刺,早早地就扎在了他们关系的肌理之中。
“后来我们的分开,多多少少也与那次实习有关联。她描述的电视台,像一个吞噬人精力的庞大怪物,竞争激烈,人际关系复杂,工作难度超乎想象。” 叶凡的眉头紧锁着,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涟漪谈起工作时,那双带着倦意却又故作坚强的眼睛。“可我毕业后,偏偏也去了电视台工作。我想亲身体验一下她曾经走过的路。结果呢?我发觉那份工作,远没有她当初形容的那样激烈,那样的难。至少,在我看来,是完全可以承受的范畴。”
这种认知上的错位,成了他心中一个难解的结。为了解开这个结,或者说,为了更靠近那个已经走散了的涟漪的内心世界,叶凡做出了一系列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偏执的举动。
“当初我对我们走散前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感到不解,甚至是困惑。所以,我后来刻意地去体验过她曾经走过的路。”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专注的脸,他沉浸在那些试图“复刻”过往的回忆里。“比如,大学时,我特意去选修了她学过的人物造型设计,就是我们常说的化妆课。坐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拿着粉刷和眉笔,笨拙地练习,只是想感受一下她当时学习时的心境。后来,我也利用假期,想办法去了她曾经待过的那个剧组实习,干着最基础的场务工作,搬器材,打反光板……”
他甚至将自己的职业生涯也作为了这种“体验”的一部分。“后来我就一直从事媒体的工作,没有离开这个圈子。直到10年前,我从内海电视台辞职。那时候,时间稍微宽裕了一些,我就又做了一个决定——去了内海华华幼儿园工作了几个月。” 这段经历他提及得格外清晰,仿佛那些与孩子们相处的日子,有着特殊的意义。“我去那里,目的依然是为了体验。我想知道,她后来选择的、并且似乎倾注了心力的幼教工作,究竟是怎样的。”
然而,所有这些他抱着“求证”心态去亲历的事情,最终导向的却是一个让他更加迷茫和无力的结论。“当我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体验过的一切,都和涟漪当初对我描述的,完全不一样。那些工作,无论是电视台、剧组,还是幼儿园,在我看来,都算不上‘艰难’,它们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容易的,根本不用像她当初那样,需要费那么大的劲,显得那么……痛苦和挣扎。”
这巨大的反差并没有让他觉得自己更了解涟漪,反而让他觉得离她的内心世界更远了。是她当初夸大了困难?还是自己的感受力过于迟钝?抑或是,他们对于“困难”的定义,从根源上就截然不同?这些问题,如同鬼魅,缠绕了他许多年。
他知道,此刻的赵园长定然早已进入梦乡,手机那端只有沉默。但他无法停止。将这些文字发送出去,本身就是一个仪式,一个将脑内喧嚣的杂音导出、封存的过程。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才能从那无休无止的自我拷问和猜度中挣脱片刻。
“园长姐姐,我睡不着了。” 他继续输入,语气里带着深夜特有的脆弱和坦诚,“由于我们俩这次吵架被耽搁下来的事情太多了,一想起来,心里就乱糟糟的。” 他开始列举那些具体的事务,试图用这些现实的琐碎来锚定自己飘忽的思绪。
“涟漪之前告诉我,她的教师资格证和园长证,全都在去年应聘何何嘉幼儿园后弄丢了。这可不是小事。麻烦您有机会督促她一下,给当地教育局打个电话咨询咨询,层层的问,问问该怎么补办,千万别再耽搁了。” 这件事,他其实早已暗中为她铺好了路。“她以前不是事事都习惯让我帮她处理么?这个事儿也是,其实我早就私下里帮她打听清楚了补办的流程和需要的材料。但是……这一次,我希望她能够自己去办。我希望她能学着怎样独立地去与外界沟通,去处理这些必须面对的问题。我不能,也不想再替她包办一切了。”
由这件事,又牵扯出另一件让他至今想起仍觉胸闷的“哏事儿”。
“还有一件特别‘哏’的事,我想起来都觉得……无奈。” 他用了“哏”这个带着地方特色和复杂情绪的词汇。“之前,她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早上上班前,和下午下班后,必定会给我打一个电话。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闲聊几句,听听声音。” 那段时光,如今回想起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式骤然冷却。
“有一次,我在电话里随口说了一句,说咱俩上班时间不太一样,每天早上为了接你的电话,我都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单位。”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境,那真的只是一句无心之言,甚至带着点甜蜜的抱怨。“可是,就是从某一天开始,她早上那个电话,突然就不打了。断崖式的,毫无征兆。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反复检查手机是不是坏了,信号是不是出了问题……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她是真的不打了。”
现在回过头去想,那根导致变化的刺,或许就是他那句无心的话。“现在想想,大概就是我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她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地乱想了。是不是打扰到我了?是不是给我造成负担了?她那种性格,一定会把事情往最复杂、最负面的方向去琢磨,然后也不问,也不说,直接就采取了行动——切断联系。”
这种沟通上的错位和误解,像极了他们关系的一个缩影。一个随口一说,一个内心上演了整部跌宕起伏的连续剧。他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于这种永远无法同频的、猜谜般的情感消耗。
将这几段长长的文字逐一发送出去后,叶凡仿佛真的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不再去看屏幕,直接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自己的胸口。金属和玻璃的冰凉触感隔着薄薄的睡衣传来,与他体内那股燥热不安的情绪形成奇异的对比。
卧室里依旧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但奇怪的是,那些翻腾不休的念头,似乎真的随着文字的倾泻而暂时平息了。胸口那块沉重的石头,好像被挪开了一点。深深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模糊。这一次,入睡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他沉甸甸地睡去,像一个耗尽所有电量终于关机的设备。潜意识里,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明天,等到明天,或许就能从赵园长那里,得到一些新的、关于涟漪的消息,以及……再次见面的希望。
……
意识是在一阵钝痛般的头痛中逐渐恢复的。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不算明媚,是城市清晨常见的、带着点灰蒙蒙的色调。叶凡呻吟了一声,伸手摸索着手机。屏幕解锁,微信图标上果然显示着红色的未读消息提示。是赵园长的回复。
他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点开。
“我觉得你们两个挺像的。”
只有这短短一句话,八个字,加上一个句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赵园长的本意,或许是想委婉地指出,叶凡在描述涟漪“爱想象”、“内心戏丰富”的同时,他自己那长达半夜的信息轰炸、对细节的反复剖析、对各种可能性的过度推演,其所展现出的思维特质,与涟漪相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说叶凡“让人看上去似乎比涟漪还能乱想”,这话一针见血。
然而,此刻的叶凡,根本没有那份冷静和闲心去细细品味这句话背后的调侃或深意。他被一种急切的、需要继续表达的欲望攫住了。他来不及分析这“像”字的褒贬,只觉得有更多的话堵在喉咙口,必须要说出来。
“像,也不像。”他几乎是立刻开始回复,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仿佛慢一点,那些思绪就会再次堵塞,让他窒息。“我俩的壳子和灵魂,好像装反了。” 他试图用一个更形象的比喻来阐释这种复杂的关系。“她的外壳,表现出的那种独立、倔强,甚至有时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恰恰很像我的内心——一个渴望被理解,但又害怕受伤,所以用硬壳包裹起来的真实的内心。而她的内心,那个敏感、多疑、容易受伤、需要无限量安全感的核心,又恰恰很像我的外壳——我通常表现出来的那种随和、包容、愿意主动去沟通和维系的样子。”
这种内外颠倒的错位,构成了他们之间所有吸引和痛苦的根源。“所以,初看之下,你会觉得我俩是同类人,灵魂深处有某种共鸣。但也有的人,只看到我们外在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行为模式,会觉得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复杂程度甚至超出了他们当事人自己的掌控。“我感觉大家都搞复杂了,包括我们俩,也都把对方搞复杂了。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解读对方,却忘了最直接的那条路。”
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核心的困惑上,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问题。“我只是想判断她的真实想法。因为在我记忆中,几乎在每一次我们不得不分别的前夕,她对我说的话,和她之后实际去做的事情,是完全不一致的,甚至是相反的。” 这种言行不一的矛盾,像一团迷雾,笼罩着他所有的回忆。
“她跟我断断续续说过很多关于她婚姻的事情。那种表述,传递出来的意思是,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是不牢固的。因为他的老公,国曜,本身就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叶凡试图梳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但它们像散落的拼图,始终无法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可以追溯到20年前我们那次剧烈的吵架,还有……她曾经跟我提过的,到了29岁那一年,她妈妈开始疯狂地催婚。她说,那些外界的压力和内心的惶惑,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最终的选择。”
上次分别的情景,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上次我们分开,我记得我刚上高铁,正在狭窄的过道里寻找自己的座位,行李都还没放稳,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那通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混合了疲惫、决绝和一丝求救意味的复杂情绪。“她对我说,她不想要这个家了。她说,事情其实很简单,为了孩子,就不离婚;反之,就离婚。这是她最后一次,在电话里,亲口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像一道烙印,刻在了他的心上。但它带来的不是清晰的答案,而是更深的迷惘。“可是,涟漪有的事情,是只说一部分的,她习惯于抛出结论,而不陈述理由和过程。因此,仅凭这一句话,我根本无法判断她真实的处境和最终的抉择。她像是在给我一个谜题,却不给我任何谜面。” 他想起涟漪最常问他的一句话,那语气里带着期盼,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要求——“你懂吧?你明白吧?你知道我意思吧?”
想到这里,叶凡的指尖都带上了一丝愤懑。“可是,她连个完整的谜面都没给过我啊!提问的人,前提就是把事情讲明白,或者至少给出恰到好处的、关键的要素,才能让对方去意会,去理解。而不是说一些虚无缥缈、含义模糊的话,让对方去猜,去凭空揣测,去考验那种……过于浪漫主义、在现实生活里根本不堪一击的‘默契’!”
他将这番积压已久的抱怨发送出去,感觉胸口的闷气稍微疏散了一些。半个小时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赵园长的回复终于再次亮起。
“现在有多少婚姻是有感情的?过着过着就只有亲情了。” 这句话显得那么现实,甚至有些冷酷,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叶凡那些关于“感情是婚姻底线”的理想化论述上。
紧接着,赵园长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条消息立刻攫住了叶凡全部的注意力:“对了,今天涟漪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心猛地一提。“我就随口问了一句她的近况,然后她说,以后每个周末她都要回内海去。她还说,想把北京的房子租出去,然后自己住宿舍。”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叶凡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分析模式,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哎!”他先发了一个感叹词,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又没跟你说具体原因吧?总是这样,只告诉决定,不解释缘由。” 他立刻开始推测各种可能性,“北京立水桥那个房子,我记得是她的婚前财产。但她一直管那个叫‘人家的房子’,带着一种疏离感。现在突然想租出去……会不会是因为梓宸上初中了?现在孩子上学,都想在好学校附近找个房子,内海那边好的中学附近租金可不便宜。是不是她的薪水不够支撑这笔额外的开销了?”
“看涟漪应该是不差钱的。”赵园长回复道,语气里带着一般人都会有的推断。有房有车,在北京和内海这样的大城市,通常是“不差钱”的标志。
“差!我以前也认为她不差。”叶凡立刻否定,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她北京有房有车,内海也有房有车,听起来是挺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指向他们那个特定圈子的意味,“谁都有。这都快成我们美术中学那帮老同学们的标配了。” 仿佛拥有两处房产,只是他们那批人一个普遍的人生注脚,并不能完全说明经济状况。
“我没有,嘻嘻嘻。”赵园长发来一个带着玩笑意味的回应,像是在缓和略显紧张的气氛。
“你有北京市户口,耶!”叶凡也顺势用调侃的语气回应了一句,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澜。他知道北京户口的价值,在某些情况下,它远比一两套房产更“硬通货”。
“对对对,这个我有!”园长配合地回应道。
这段短暂的、略带轻松的插曲并没有持续多久,叶凡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了“租房”这件事上。这像是一个关键的线索,他必须把它理清楚。
“涟漪她们家,好像有个特别‘祖传’的选房偏好——总爱买两区交界的房子。” 他开始注意到这个有些奇特的细节,并试图将其与涟漪的性格联系起来。“她父母家在内海那个小区的3号楼,我记得很清楚,窗户后面就是市区和郊区的交界线,能清晰地看到两种不同的城市面貌。她在北京立水桥的那套房子也是,楼后面就是朝阳区和昌平区的交界。甚至……甚至她小时候,家里那个用来开饺子馆的、光线不太好的小黑屋,据说也是在两个区的边界上……”
他仿佛发现了一条隐藏的脉络,“这种对边界地带的执着,是不是也反映了她们家人某种内在的性格特质?徘徊在两种选择之间,模糊,不绝对,留有退路或者……余地?唉!” 他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对这种难以捉摸的特质的无奈。
赵园长那边暂时没有了回音,但叶凡的倾诉和分析欲望并未停止。他继续按动手机,将最后一段分析发送出去。这段分析,直接指向了他最深的担忧。
“对于她的事情,我几乎都只能靠猜。我的脑子,在面对她的时候,根本不够用,像是性能低下的老旧机器,处理不了她那些复杂而隐晦的信息。” 他重复着这种无力感,然后再次提到了那个关键的问句——“你懂吧?你明白吧?你知道我意思吧?”
“可是她连个谜面都没给过我啊!” 这几乎是他的控诉了。“提问的人,前提就是把事情讲明白或者给出恰到好处的要素,才能让对方去意会,而不是说一些虚无缥缈的话,让对方去猜,去考验那种过于浪漫主义的、实际上根本靠不住的默契!”
他将所有的线索汇聚到一起,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结论:“她想把北京的房子租出去,这个行为,背后可能有多种解释。有可能是真的为了补贴家用,需要租金收入。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上次那件‘被发现’的事情之后,家里的矛盾激化,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导致她在那个家里已经住不下去了,所以需要找个借口搬出来。我分析不出来,哪一种可能性更大。”
最后,他的担忧凝结成一句沉重的话语:“我担心她,是不是……将要被扫地出门了。”
信息发送出去,屏幕再次归于平静。叶凡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窗外是城市白日的喧嚣,车流如织,人声隐约。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这一切,都无法驱散他心头那浓重的、名为“涟漪”的迷雾。他像一个被困在猜心迷宫里的囚徒,手持着几张残缺的地图(那些过往的碎片、偶尔透露的消息),拼命想要找到出口,找到那个真实的、完整的她,却每一次都撞上新的、更复杂的墙壁。
赵园长的“像”字,如同一面突然出现的镜子,让他瞥见了自己在这场漫长纠葛中的倒影。他与涟漪,或许真的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同样敏感,同样善于将简单复杂化,同样被困在自己的内心戏里。他们是彼此的镜子,也是彼此的牢笼。
在叶凡无尽的分析、回忆、担忧和期盼中,缓缓落下帷幕。而通往真相和未来的路,依旧在迷雾中蜿蜒,不知所踪。他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以及,在这等待中,继续他那永无止境的、关于她的猜心游戏。
作者:赵同
自在之心,不拘一格,比上不足,兴之所至。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乐于折腾,即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