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群守护公路的天使,用最美的微笑等待着每一个天亮。
我刚看到撤消省界收费站新闻的那一刻,感慨万千。据说今年十月份,界牌收费站将会被撤销。
我离开界牌收费站已经两年多,而再过些年,能记住这个收费站的人逐渐减少,直到所有记忆消失。最终能被记录的只有那些写下的文字。而我的文字仅仅是脑子里还能记得的东西,这些东西有经历的,也有听说的。有亲眼所见,也有即兴发挥。有些源于记忆错乱,也有人类本能的自我美化。
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并没有像自己文字所载那么优秀,我只是这个行业里非常普通的一个从业者,也是最底层的一名收费员。所以今天我写的一切,都无关祭奠。历史碾过一切,碾过你我,谁也不必去祭奠谁。
忆从前你我相识,正值青春年少。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相处一所,共事一站。朝夕相处共四载。分别时,执手相看泪眼,千言万语竟成哽咽。时光飞逝,人生苦短。转眼相别多年,午夜梦回清寒处,历历情景,点点珠泪。今夕何夕,君在何处?
忆L
我和L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之前却从未见过。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单位的面试现场。
那天,我记得是2013年5月中旬的一天,很热。他站在我的旁边排队,我第一眼感觉这小子是混社会的,一百八十多斤,一米八几大个,拳头有沙包那么大。穿个沙滩大裤衩,一双人字拖,最牛掰的是,他戴着一付耳钉,在阳光下很刺眼。叼根烟:哎,这他妈应聘个收费员都真多人。我以为他自言自语,回头发现给我说话。我回他:“没办法,工作难找。你没听说陕师大的研究生都面试来了。”“哎,你说这些人都他妈脑子咋想的,哈哈”笑完,他朝天猛吸一口烟,将烟头随手扔在了脚下。
面试结束,我记住了他的名字L。我心想,这位大哥应该应聘不上,太社会了。
三天后,单位通知去周至军训,为期一周。听说是招聘员工必走的程序,为了让员工强素质,改恶习。单位大巴接人的时候,卧槽,L也在车上。我当时觉得这背景很深,不敢惹。军训结束。我和L都被分配到了界牌收费站。关门夹住吊,那叫一个巧。我们被分到一个宿舍,从此每天工作生活在一起,一晃就是四年。
时间久了,我发现L很可爱,我们也很融洽。
L喜欢喊别人土锤,可能骨子里高傲。土锤一词,我学的他,后来很难改掉。只要工资发了,他就会叫上我们两三好友去县城烧烤,火锅随便挑。有次我们吃火锅,我加宽粉的时候,辣子不小心溅到了眼睛,我一眨眼睛他就对我眨眼睛,我说你搞毛线?他哈哈笑着说,我以为你在调戏服务员。
L在工作中也很认真。有年夏天,下午,四十多度。雨在头顶悬而未下,蚊子在体表实施放血疗法。L不偷懒,坚持站外勤。绿色通道驶来一辆载有蜜蜂的车。那个时候,收费站还没有智能检测设备,必须每辆车拍照免费放行。天气闷热,蜜蜂都很躁动,也许是他拍照惊动了它们。一群蜜蜂朝着他冲过去,但他百蜇不挠,坚持拍照,蛰的像猪头,但还在笑。
熟悉L的人都知道他有三大爱好:唱Rap,喝可乐,泡妹子。但鲜有人知他有个执着的梦想,画油画。
L能在收费亭稳如钟,每天两瓶可乐是标配,导致他体重增加不少,能稳如磐石地坐在收费亭完全得益于可乐。按理说,这种先天优势应该泡个收费站的妹子不成问题,可他不喜欢。他说后宫佳丽三千元,何必自寻烦恼。
有时候真的羡慕他。深藏梦想,蓄势待发,喝着可乐,唱着rap。17年我调回D县城的时候,我问他:“你不回吗?离家近些好。”他扔给我一支烟:“我后半年吧,哎,你这一走都没意思了。”我知道,他那句‘你走了都没意思了’是对我的褒奖。
L调回来也有一年多了,他在D城一个高速收费站上班,离家近许多。听他说,经常骑着摩托上下班,拉风。有风的地方,梦想才能飞的更远。从小,家里就不支持他学美术。只有他奶奶支持他。奶奶也从小喜欢画画,当年考上了美术院校,却因为文革和知青下乡运动余波未平没能如愿,最后遗憾一生。那是奶奶未完成的梦,也是自己的梦。他想堵一次。那晚,我们聊了很久,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他,至少他敢醒来,去实现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