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1月19日,从早上七点起床,转车、搭车,忙碌到11点才结束路程的奔忙回家过年,可是,每次回家远远迎接我的一点白雪不见了,不闻从烟霭里串起的声声犬吠。他,走了。
我家狗没有名字,我从来都不把自己意志加在他身上。我更愿意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我才20岁,可我心眼里把他当兄弟、当儿子、当宝贝女儿。我不是一个待他好的人,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临末都每个称呼写在他墓志铭上。他是一条干净清爽的白狗,我喜欢他的肤色,像软软绵绵的雪,像暗夜里黄暖色灯光照在枯草上的白雪一样安静、祥和,我叫他雪吧。
雪,是一条母狗,像是秋田犬的模样,稍挺拔、稍俊气,我一眼见到就很喜欢他。他来家五年左右,可能还不到,这就是他全部的寿命。还记得那时候,我升高二,在外地读书。一次中秋一样的三天假期,我和陪读的妈妈一起回家,爸爸开车来接。一到家,突然一个小东西闪电似的窜到我脚边,不停挺着黑鼻子在我裤脚嗅着闻着。哎,我一下很惊奇。妈妈抢先问我爸爸哪来的,我爸说是在路上捡的。一次出去,我爸在路上碰见他了,他是个被遗弃才几个月的小家伙,几天没吃饭了、一路小跑跟着我爸脚后边,我爸看他很可爱,就带回家养起来了。这事我爸瞒着我妈死死的,现在我妈回来了,他也就坦然了。我妈当然看不出他哪儿可爱了,眼中钉只觉是个大大的麻烦,连连抱怨我爸哪儿捡的哪儿抱回去。我当然不舍得让他走,于是场面二比一,我妈落败,也没同意他进家门,只是连连聒噪我才不会管他了。雪,于是住进我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没跟我妈讲真话。我姥姥(家乡的称呼,普通话里应该叫做姑姑)经常给他送吃食,一次我姥姥看出我很喜欢他,就跟我说,雪其实是在他家门口垃圾桶里捡的。隔壁人家养的母狗生了几条小狗,断奶后还剩一条送不出去就直接扔垃圾桶了,我姥姥看见很怜惜地抱回家,但家里已经养了两条,家里狗容不下他,这才打电话给我爸养。我去过我姥姥家好几次,他家里养的那两条狗实在不好看,又凶悍又白痴。姥姥邻居家里的狗我没看到,估计也不好看,我家雪绝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比纯正秋田犬还好看了。
我家雪的好看是有口皆碑,可是也太凶悍了。每次我家门口走过什么人,影子还没到震天响的叫喊已经足够让人震撼地颤栗。不仅如此,他还会追着人家叫,弄得人家走过我家门口总要提心吊胆的。时间一长,周围人、路人都有容忍不下的怨气。养狗人也怕把人家给咬了,于是一天清晨,我爸唤狗吃食,顺手夹住他的身子,用绳套锁住头圈养起来,以后他生活区域只有一米半。
期间,放他出去几次,时间都很短。有时候,晚上他自己挣脱出索套出去狂跑,一大早看到我们起来又很快活奔来蹦蹦哒哒,可每次又都更紧的索套圈住。我不能想象他每次都是什么样的渴望去挣脱,又受了多少金箍入肉之痛。他每次夜里想吃、想喝水却发现出了绳索范围是什么样的绝望。我不能想象他每次逃去之后又不放乖不叫、每次锁住之后叫地更积极是什么样的考量。我不能想象他是怎样的热爱自己、热爱生命,他在临走时躺在地上会想着我吗,他是特意等我回来吗,那为什么又会在我回家的那天早上走了而不能多等我几个小时了,也许,他知道我踏上回家路就宽心了,他不想让我见到他的狼狈,我也的却只记得他可爱、他捉蝴蝶的样子。生如果是苦痛的、那我为他的解脱感到高兴。我知道,在我的前面也有个思路,不管在那一年,我希望我弥留之际接我的天使是他,他不用说话,冲我看一下我就能幸福地闭眼了。我那时也许会是个白发老人,可能行动迟迟,可只要再见到我,我就又回到现在的20岁,抱着他在茵茵如毯的草地上掷球。
他这一生有许多苦难,许多苦难我也不再提起,我祝愿他很快乐很快乐,即使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也要在火光擦亮的一刻看到幸福。
我想念他,正如想念去年夏天的风,正如想念七岁时眼睛里的星星。
(ps:此篇不改不重看,回味过去交给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