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学的惯例是在每年三月举办一场全员的歌舞会，按理每个人都要参加的。当然王杰希和喻文州也没有什么例外。

三月是个美好的季节。王杰希和喻文州都这么认为。万物生发的时候。

喻文州在一个月前刚刚过完自己十八岁的生日。由于在上学的原因，他没办法回家，喻文州的成人礼，陪着他的人是王杰希。

王杰希觉得喻文州很好静。真的，很少能看到他在什么地方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他一直都是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在被问到看法时才会先是抿着唇微微笑着，再将自己的看法徐疾有序、条理分明地道出来。

啊，所以如此盛大的一场歌舞会，对喻文州来说岂不是折磨了？

不过这并不是当时的王杰希考虑到的问题。他更多是在替自己担心，因为他也喜欢安静。准确地说，不是刻意去追求安静，而是每当场面比较混乱时他就会头痛。天生的问题。

谁会愿意让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啊…

王杰希就是带着这么一种深深的怨念和喻文州一同走进会场的。

然后进去他就后悔了。

这也太乱了点了吧？

到处都是大屏幕打出的光影，弄的人直晕。由于音效处理的问题那歌声简直震耳欲聋。

喻文州早就不知让人拽哪儿去了，作为好学生，还是学生会成员，身份优良的喻文州会唱歌这事情简直想瞒都瞒不住。

唱的很好听，王杰希隐约记得他听过，粤语的，唱得特别好。特别有感觉。

现在自己呆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会场里，王杰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想把自己从狂欢中解救出来。

出去走走。他是这么打算的。

就在他从座位上起身那一瞬间，他就听到一个人惊讶的叫声：“王杰希大神？！”

王杰希下意识地回头，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但很年轻，况且，这么叫自己，应该是个同级生吧。

“是的，你好。”王杰希不愿失礼，他客气地朝那人笑笑。那人身边一个神色慵懒的男孩子，看起来要比他稍大一些的，开口笑道：“咱有点出息成吗？你一个生物学专业的对化学专业的大神膜拜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啊？”先前的男孩涨红了脸，忙着争辩道：“方神你这就不对了啊，谁规定必须只能膜拜同专业的大神了…”说完又小声嘀咕一句，“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就只能膜拜你这个学长了嘛。”声音不大，但是王杰希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他又望向座位上那个大一点的男孩，恰好那人也笑着望着他。

王杰希猛然想到这人是谁了。生物医学系的镇系之宝，啊，不是，最大号学霸。才上大二就获得了实习医生的资格的那位传奇式学长，方士谦。由于实习时几次出色的临床表现被这所学院的学生誉为“治疗之神”。

“方神。”王杰希打了个招呼。

方士谦稍稍眯起眼睛：“年轻人也受不了这里的吵闹了？一脸要疯的表情啊。”

“啊，确实有些头疼。”王杰希坦承。

“方神你还受得了？”先前的年轻人又嘟哝，“再这么呆下去小心明天考核你拿不稳手术刀哦！”

方士谦直接选择性无视了他的后半句威胁，伸手揉男孩的头发。“你还说，对中草药无比狂热的小子，绰号叫什么来着？哦…天什么来着是吧，你不也一样？”

“是天南星，不是天什么。”男孩气鼓鼓地说。

“年轻人可要出去走走。”蹂躏完了天南星，方士谦朝着王杰希温和地笑笑，“小心头疼。”

“多谢方神前辈指教。”王杰希忽然觉得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冷学霸，其实还挺亲民的，也许是忍的时间太长了吧。都已经走出好远了，王杰希回头看看，方士谦和天南星还在原来的地方闹着。

王杰希觉得挺羡慕的，自己和文州，什么时候也能这样愉快地闹闹？

顺着走廊走到外面，傍晚的空气很清新。王杰希倚在长椅的靠背上拿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

“还在大厅？”

收件人，喻文州。

几乎是提示短信发出成功那一瞬间，王杰希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的正是方才的收件人。 “杰希你在哪呢？”是那个温润的声音，听起来笑意清浅。“在外面呢，刚给你发过短信这么快电话都来了。”“啊？”喻文州疑惑，“是么？我还没收到呢。”随即又笑着说：“咱俩这也算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吗？王杰希微微愣怔。

“杰希刚好我现在也在外面呢，不如来找我？”喻文州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好，你在哪里？”王杰希下意识地问了句坐标。“杰希自己试着找呗，直接说了多没意思。”喻文州的声音听起来特无辜，不过…

本人倒是比狐狸还狡猾。

“行…”王杰希想了想，“行吧”那个“吧”字终究也没出口。“那一会儿见。”

王杰希找到喻文州时他正坐在一座爬满了爬山虎的凉亭里。一手把玩着藤蔓，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弄着什么。微弱的白光反在他脸上。

“文州干嘛呢？”王杰希在他身边坐下。“看你这么慢刚想给你来点提示啊。”喻文州露出苦恼的笑容。“你没备歌么？”王杰希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啊，有一首的，是个压轴。”喻文州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来得及的。你怎么了？”

王杰希的脸色有点发白。

“没什么，头有点疼，里面…实在太吵了。”王杰希无奈。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就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喻文州放大的笑脸弄得王杰希心跳都加速了。

“这样好些吗？我怕你头疼才找个好地方让你缓缓的，没想到你早就跑出来了。”

“嗯…好多了。”王杰希的脸染上了一抹绯红。“文州你什么歌啊？”岔开了话题。

“好心分手。”喻文州一脸漫不经心，“和方士谦前辈对唱。”

方士谦？王杰希心里悄悄琢磨了一下，他会唱歌？

“就是太吵太乱了，不然你也可以的。”他听见喻文州这么说。

王杰希把握到了时机。

“那文州现在唱给我听听也不错。”

这次轮到喻文州一愣了。

“好…”他开口低低开唱着，“是否很惊讶…”

那天方士谦和喻文州的歌很成功，掀起了全场最高的高潮。

虽然王杰希最后到底是没有进去。

但他看见相继走出来的喻文州和方士谦都是一脸满盈的笑意。

“方神今天发挥不错呢。”喻文州笑着道。

“你不也是么？”方士谦也笑着回道，“期待下次的合作啊！”

喻文州不住地抿着嘴微笑着。

方士谦的目光忽然扫过喻文州身后的王杰希。“那边那个是你朋友？”

喻文州回头，“啊，是的，杰希！这边！”他朝着王杰希招手。

王杰希其实早就看见喻文州了。不过他并没有去打断他和方士谦的交谈。

“你的朋友似乎长得不大对称啊…”方士谦摸摸下巴，似在琢磨，“我以前见过你们一起走，刚才在会场里他还使劲儿望你呢。”罢了又加一句：“你这个朋友在太乱太嘈杂的地方会犯头痛症，你最好注意一些。呐，走了。”

“谢谢方神提醒。”喻文州有些走了神，果然是医学学霸啊。

看见王杰希一脸疑惑地走过来喻文州轻笑：“是不是想问刚刚我们在说什么？”“呃，并没有，你们的谈话我怎么好随意问呢。”“不过我们是在说你啊，啊对了杰希，你怎么认识方神的？”“刚认识不久。”王杰希忽然想起他和方士谦那也能算认识？

大概是的吧。他心想。

“方神学长告诉我说你有头痛症，一乱的地方就会发作，你怎么不和我说呢？如果早知道的话打死我都不会让你来参加这个歌舞会的。”喻文州的眼神有一丝嗔怪。“他？方士谦怎么可能知道的？”王杰希着实吃了不小的一惊。自己只是说有点头疼，这头疼的原因可多了去了。他怎么能确定自己就是有头痛症呢？“方神那治疗之神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啊。”喻文州笑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