いつも何度でも

“在做什么?”源稚生靠在门框上,外头是尚在燃烧的云霞。屋内没有点灯,浅浅一束昏黄的光线投了进来。源稚女披着他脱下来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蹲在灶台前烧火。溅出来的烟灰呛得他小声咳嗽,他捂着嘴,声音闷闷的:“你明天不是有社团郊游吗。”

源稚生想起来了,前些天剑道社的社长告诉他学校社团联动活动是去后山春游半日,尔后顽笑般地道:“学长要记得带女友做的便当哦。”

当时他茫然无措地道:“没有女友的。”

社长夸张地说:“可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学长耶!”

后来话题还是不了了之地搁置了。没有养父的晚桌上盛着前夜的味噌汤和场市里特价出售的金枪鱼罐头,被源稚女按在木碗里做成了汤拌饭。偶然提起这回事时,源稚女很开心地道:“哥哥很受欢迎是好事嘛。”

“什么好事,她们甚至没你漂亮。”源稚生淡淡地说,将锅里剩下的汤倒进了源稚女的碗里。

少年眼底的光如同入夜的灯火亮了起来,他眯起眼靠在源稚生的肩膀上,如同一只待人抚顺的家猫。源稚生放下筷子将他抱在腿上,同样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源稚女却瘦小得仿若没有长开的模样。肩骨靠在手肘硌得生疼。他的弟弟顺理成章地埋进他的怀里,鼻息呼在他的制服上。

他拍了拍源稚女的背:“撒娇的话一会儿就好了吧,饭要凉了。”

源稚女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料子里。

“什么?”源稚生问。

“没什么。”源稚女笑起来,贴在他胸前的温柔顺着声音滑进了肺腔。


原来是这回事。

屋内的光始终释不进屋内。他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清源稚女的脸。

“便当去场市买就好了啊,也有几百块很便宜的。”源稚生说。

“哎。”源稚女的声音像是随着视线一样模糊不清。屋内那个晃来晃去的影儿慢慢被余晖映了出来,源稚女弯着腰将桌台上的餐点放进便当盒里,然后压上盖子,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里。他羞赧地笑了起来,鼻头皱起好看的纹路,“喜欢的人才做便当给他呀。”

源稚生还能记起那个便当的味道。与现时便利店的口味比起来并不算好,因为拮据趁降价买的大米煮的半生不熟,包在因密封不当而软趴趴的紫菜片里做成的金枪鱼寿司,整整齐齐排在叠了紫苏叶的木质盒里,旁边放着切成方块的厚蛋烧。

达顶的时候大家嬉笑地凑过来看他的便当盒,女孩子都发出暧昧的赞叹:“什么嘛,学长藏着女友不告诉我们,超坏哦。”

“很普通的便当而已。”源稚生低下头,将同行带的姜醋淋在厚蛋烧上。

社长凑过来给他看自己的便当,只有颇为简陋的素寿司,乱七八糟地码在一格格塑料盒里。

“哪个喜欢你的女孩子做的吧,这么用心耶。”他艳羡地说,“你还藏着掖着,不够兄弟喔。”

“真不是。”源稚生突然想起源稚女那个难以看清、覆着温柔余光的侧脸,“我弟弟,我很爱他。”


“想什么啊,你西装都差点烧了。”乌鸦偏过头伸手将他嘴里叼着垂了长长一条烟灰的七星抽了出来,随手扔到了车窗外。源稚生愣了一下,把落在膝盖上的碎屑拍掉了。

“他啊。”源稚生说。

意识到源稚生口中的代词指向,乌鸦几乎要跳起来了:“拜托老大,我们在追逃犯诶你能不能做完事再回家抱着你的小美人儿地老天荒不要想七想八啊!”

源稚生看了他一眼,推开还在公道超速行驶的跑车淡淡地道:“冒犯上司,奖金没了。”

乌鸦大叫:“我百口莫辩啊该叫大嫂吗!”

“随你。”源稚生笑了一下,握着蜘蛛切跳了下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目标的血全喷在风衣外套上,他犹豫了一会儿,把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客厅扭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源稚女蜷在沙发上的一团被子上已经睡着了。他从他手中轻轻抽出遥控器,将还在放映的电影关了。

“你回来啦。”源稚女迷迷糊糊地说。

“嗯。想吃点什么?”他坐到他身边,将他散着短发的脑袋放在腿上。

“Nobody‘s going to love you the way i love you.There were times I couldn‘t stand it any more.Then I used to think about you. I think deborah lives. She‘s out there.She exists. And that would get me through it all.Do you know how important that was to me?……”

源稚女自顾自地说。

“你在看《美国往事》啊。”源稚生摸了摸他闭回去的眼睛。

“没有看完……”

“下次陪你看好吗。”

源稚女呼呼地笑起来,翻了个身嗅到了他衬衫上的烟草味。

“哥。”

“嗯。”

“我想喝芦笋奶油汤……”

“哎。”源稚生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前额,“晚安。”

东京的灯都亮起来了,远处的霓虹灯牌上闪着永不过时的广告。再朝远的地方是东京塔,如同温柔的眼,永远注视着彼岸。永远同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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