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救赎

序章】李婕

  很多人都说乌贼城是一个完美的城市——科技与文化同行，高楼大厦与舒适景区同在。的确，乌贼城发展迅速又保留文化底蕴，但完美这个评价实在不合适。

  因为我常年在乌贼城日报的报社工作，所以我深深地了解到这座城市的不完美之处，就像评价极高的宝石中参杂的瑕疵。我知道每盖一栋高楼，或者开发一个景区会导致数十个穷苦家庭被迫拆迁，而政府支付的赔偿金还不够半套住房的首付，我乌贼城最大的犯罪团伙金牙党依旧逍遥法外。事物的不完美之处不会急于展示出来——人们只要关掉电视，扔掉报纸便可以逃离这些信息，置身于另一个清净的世界。

  主编带来了一沓资料，他在召开会议时告诉我们乌贼城的最新人形战斗机械已实验完毕，实验得出的数据稳定，这就意味着他们会在数日内横空出世，保障乌贼城人们的安全。而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根据这些资料写一个头条版。

  “连安全部主任都说这个什么机械是完美的”组长李恩说“那我们就要按照它的意思去写，我是说，这次无论我们怎么吹嘘都不用负责任。”

  至于对这个机械的看法，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愿意因为提出对它是否会存在隐患的担忧，而面临让自己丢饭碗的危险。我们都接下了这个任务。

  “科技领域的成功探索”我提议“这个标题怎么样。”

“我已经想好了标题”社长脱口而出。“乌贼城的保护神。”

“真是具有神话色彩”我说，这个称号认为想起了所有领域的保护神，但它的作用却是安然无恙地坐在神台上让人们去膜拜，但最后解决问题的还是人类自己。

  几天后，我们迅速布置好了这个头条，但是当那期乌贼城日报卖出去不久，三千系列的领导——3000A就出事了。

  那天，社长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我们在报纸上刊登关于3000A的通缉令。

  “3000A在单独处理一个关于污点证人霍金的事件时，出现了紧急情况，霍金的儿子霍星被金牙党海迪绑架威胁，并无意中引爆炸弹的时候，3000A选择直接带走霍金——霍星的父亲，导致霍金的儿子和海迪双双炸死。”社长说“而在安全部选择将它捕抓销毁时，3000A再次抗法出逃，至今下落不明。考虑到其威力的强大，我们需要把它抓回来及时销毁以保障市民的安全。”

  我感到自己像被揍了一拳。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我们都知道当家里的机器坏掉时我们应该修好或者扔掉。照片里的3000A就像儿童玩具，也许它某天会摆在玩具店的玻璃柜里，也许同时会有一些市民上街抗议。这一连串的变动似乎过于不真实 会议室的空气中像塞满了轻飘飘的棉絮，似乎在某一刻它将要把我的思绪带离会议室。

“那么。”我感到自己的喉咙发干“我们要怎么做?”

“通缉令要引人注目，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那个危险品的样子。”李恩说。

几天后，我们将新一期的报纸头条变成了一张通缉令。这是结束的开端。

第一章】齐乐天

    金枪鱼镇

  没有案件的日子是难熬的——金枪鱼镇最近和平地出奇，这是一个令人欣慰至极的结果，但这也代表着我不得不每时每刻面对几何题目或者英语单词，也许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怀有雄心壮志的少年却无处展露拳脚的感觉，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看晚间新闻，或者是从菁菁手里抢回我收藏的漫画然后再看一遍。现在，主持人正在播报张家的房屋漏水得不到维修，然后将整个物业告上法庭的新闻，这几天电视上尽是这种新闻，简直无聊透顶。而就在某一瞬间，新闻主持人的脸被一个蓝色方框挡住，这个蓝色方框越来越大，最后占满了整个电视屏幕，这使我无法转移目光，紧紧盯着电视看，最后，电视机的画面跳出了一栋大楼。一个孩子站在大楼顶端，准确地来说，是大楼顶端的边缘。摄像机转到了一个记者跟前。

“紧急新闻，这里是乌贼城电视台记者李婕，现在警方和群众在极力劝说女童……”记者的话还没说完，楼顶的身影在某一瞬间突然跃下，随即炸开了一阵惊叫。我发现自己正在倒吸凉气。

混乱，绝望，坠空的女童，哭泣的人。

直到电话响起，我才反应过来。我听见了霍星的声音。

“你看到那个紧急新闻了吗？”他问我。

“废话，全世界都看到了。它挡住了晚间新闻。”我坦诚。而当我说完这句话以后，下意识地扭过头时才发现菁菁没有看到——她一直都在看我的旧漫画。我总觉得有些不对——金枪鱼镇的电视台从来不会以这种方式播报新闻。“但是，这好像不是正常的新闻播报方式。”

“我也觉得不对。你有什么看法?”霍星说，就在某个瞬间，我感到背后一凉——老舅回来了。

  霍星说他的另一部手机响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老舅还没有坐下，他就告诉我他接到了委托，是关于女童坠楼的案子。我用右手搭着下巴，老舅经常说我思考的动作像一只猴子。与平常的案件不同的事，这次很多人都看到了案发的过程。

“齐乐天。”老舅对我说“这个案子你去看看，让菁菁留在家里。”

因为这是一个自杀案，在这一点上，我无比同意老舅的安排。我打开电脑准备订机票，在打开网站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收到了一个关于女童自杀案的委托，很可能就是电视上那一起。”霍星说。

我告诉他我正在预订机票，已经好了上午八点往乌贼城的航班。最后我让他一定不要迟到。

不管怎么样，世界著名侦探齐乐天又要闪亮登场了。

第二章】陈伟

乌贼城监狱之所以建在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的郊外，首要的原因就是这里关押的人都不简单——你知道的，城市过于迅速地发展其诱惑也会越来越大。而监狱里关着的大部分是腐败官员和犯罪团伙。我属于后者，我是金牙党的人。如果你在乌贼城呆得足够久，你就会知道金牙党的辉煌历史，我在入狱之前正在干一票大的——我们把枪支大炮买给黑社会。然后警察就来了，带着三个玩具一样的机械，一下子就把我们给端了。只剩下了霍金和海迪。海迪是我们的头头，据说他被炸死了。霍金过几天也被抓紧来了，他就在我隔壁牢房。说起来我和霍金有一些相似之处，我们都是单亲爸爸，霍金的儿子在他进来之前就炸死了，从此以后霍金变得有些神神叨叨。而我的女儿和我爸妈在一起。

还有一点就是，我们都是死囚。

整个监狱的电视从昨天上午就开始短路，连屏幕都打不开，负责人答应好了尽快维修却迟迟不来，直到今天中午，我们才看到几个背着帆布包的人在电路系统前晃来晃去。

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专业，不过谢天谢地，总算有电视看了。住在我对面的王彦朝我喊话。

“电视修好了，你最想看哪个频道!”王彦问。

“新闻频道!”我回答“我就想看看市长挂菜了没有!”

监狱的人开始大笑，下一秒我就听到了监狱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典狱长显然在门外听到了我们的交谈。

“很遗憾，蛀虫们，市长活得很好，陈伟，你出来一下。”典狱长打开我的狱们，他身后是一位身材较好的短发美女——就是那个乌贼城电视台的记着。

监狱里响起一阵交谈声，过了一会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第三章】齐乐天

女童坠楼案并不需要大动干戈地让安全部介入， 所以我们去了乌贼城公安局。我本来以为委托人会来机场接我们，但直到我们找到了出租车才发现根本没有委托人的影子，霍星一下飞机就决定联系委托人，但对方显然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以迫于无奈，我们先去了趟警察局。

  很显然，所有警察都在忙别的事情，我注意到打印机不断地吐出纸张，接待我们的警官给我们倒了水。

  “这很明显是一起自杀案。”警官说“不过你们要调查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文件，但请出示你们的侦探执照。”

  警官轮流注视着我和霍星，直到霍星拿出了执照，留下他的电话。警官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另一名警员拿着几页纸过来，并送我们离开。

  “你们现在可以直接去乌贼城第八小学”最后，这位警员说。“就在警察局附近，出门右拐。”

  “齐乐天，今天星期几?”在警察局门口，霍星问我。

  “周一。”我回答，“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在上课，我们要直接进去调查吗？”

“这是全体师生比较集中的时期。”霍星看了一眼资料“她在四年级三班。”

  不管别人有多喜欢学校，我是一点也不喜欢，因为这里的气氛安静得……太有压迫感。四年级三班在上数学课，黑板上排满的数字和公式。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明显空着。我敲了敲门，就在下一秒钟，教室里老师和同学都盯着我看。

  “你好，我是名震四海的侦探齐乐天，这位是霍星。”我习惯性地介绍。“我们是来调查女童陈琦琦坠楼的案子。”

教室里开始骚动起来，就在某一瞬间，我听到了两个同学的对话。这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一个同学说：“为什么不是警察过来调查，连警察都懒得管她这种人了吗?”

另一个同学说：“因为那是自杀案，又没有人要付法律责任，但是，她这种人 就是乌贼城的垃圾，死了也算是清理城市了。”

  霍星请任课老师出去问话，我决定问一下学生们的看法。于是我在第一排最中间的课桌前蹲下，坐在那个位置的 是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

“你可以跟我说说陈琦琦吗？”我问他。

他最初只回答了两个字：“垃圾。”

我在皱眉，他肯定看到了我的神情。“她爸爸是金牙党的，金牙党你知道吗？城市的蛀虫。”他说“像陈琦琦这种在犯罪窝子里长出来的人，就应该死，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琦琦干过什么坏事没有?”我问，小男孩却摇摇头。

“她爸爸干的坏事太多了，所以她就算不干坏事，我们也十分讨厌她。”

“那你怎么知道她爸爸是金牙党的?”

“迟早会知道的。”小男孩挥挥手，我站起来，走出教室。霍星在走廊上问老师话。

“陈琦琦这个孩子其实挺乖巧的，但她父亲曾经是金牙党的人，所以班上的同学都对她抱有偏见。”我听到老师说。

  “是不是你也对她抱有偏见?”霍星反问她

老师没再说话，最后， 她笑了一下。

第四章】  陈伟

“陈伟，你的闺女从明升大厦的楼顶跳了下来。”典狱长说。

  我脚下的地板开始地震，我被四分五裂。当这个噩耗从典狱长口中说出时，我仿佛深陷绝境。

  “那她现在怎么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遥远，而且它轻飘飘地浮起来，我触屏不到它。我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现在在加护病房。”陈婕说“实际上，她已经……被判定为脑死亡了 我们现在可以带你去医院探望她。”

  如果我的女儿是被某个人搞成这样的，那我一定会把那个家伙揍到脑袋开花，我站起身来。李婕问我是不是准备好去医院了。

  但我只想会到过去，回到任何有陈琦琦陪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被几个预警围在中间，在我上车之前，李婕过来跟拍。在踏入病房之前，我才发现自己不只是一名罪犯这么简单。

  我还是个父亲。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刻的时候崩溃的，我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守在病床前，而我的母亲正在在纳鞋底。我看到了身上绑满绷带，插着管子的陈琦琦。或者是母亲走过来告诉我她可以把这些鞋底拿去卖掉以支付医疗费，而我无意间看到了陈琦琦病床旁边桌子上那一叠厚厚的账单。以上的每一点都能导致我崩溃。

  “我求你们一件事”我发现自己正在对李婕说“求求你们好好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让我女儿变成这样的。”

  某一年的三月份，我带着陈琦琦去过一次公园。我们在花坛前面停下，陈琦琦趴在花坛上注视着花坛上的花。

  “粉的，蓝的，红的。”陈琦琦说“所有的花我都很喜欢。”

“那你可以把它们摘下来。”我告诉她，“你喜欢哪些花就把它摘下来。”

陈琦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花。

“如果摘花不打麻药的话，花会很疼的。”她说“医生说，奶奶如果要摘除器官的话也要打很贵很贵麻药。”

我没有说话，我一直在为母亲的手术费想办法。

  “爸爸。”陈琦琦接着说“是不是银行已经不愿意贷款给我们了?因为我们一直一直都还不起。”

  “总会有办法的。”我把陈琦琦抱起来，我向她保证“我们不会失去奶奶的。”

  那时只是工地里的一个工人。所以我得去找工头，我得去问他什么时候发工资。

  “我妈急需动手术。”我跟工头说。“我想问问什么时候发工资。”

  “工资不是已经发过了吗？”工头说“上边只拨下几万块钱，全部都发给你们了。”

  “几万块钱?建一座桥?”我想自己表现得这么震惊可能是因为愚昧或是不懂常理。我离开工地后的某一天，收到了我的工友霍金的信息。霍金说他的一个同学加入了金牙党。几天后，我约了霍金出来喝酒。

  “金牙党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我对霍金说“我们去不好吧？”

“反正我儿子上学需要学费。”霍金说“不管怎么样它来钱快啊。”

  我告诉霍金，要先考虑一下，几天后，我和他一起加入了金牙党。

  李婕告诉我她会尽她所能，但我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起自杀案，那它就只是一起自杀案。

第五章】齐乐天

  从进入餐厅到现在，霍星一直没有说话，我知道也许他在想陈琦琦的事情，或者是霍金，陈主任或者安全部主管。每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一件事情的时候，但它总会在特定时间突然跳出来。就像你用色彩将墙面盖上也掩盖不住最初的几道刻痕。我喝了一口可乐，准备想一些安慰他的话，但他这时倒开口了。

“齐乐天，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歧视陈琦琦。”他问我。

“因为她父亲是金牙党的人，就这样。”我说“金牙党欺负了乌贼城很久，而陈琦琦给了他们一个泄愤的机会，她也永远得不到平等。这就是人性。”

“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远离她吗？”霍星问。

  过了许久，我才听见自己说：“会的。你也会有意远离讨厌的人不是吗？”

霍星摇摇头，我能看出来这不是否认。过了一会，他才说

  “如果霍金的儿子能活到现在，他是否也会被这样对待?”

  “很难说。”我搅动着可乐“但他也很难得到平等和尊重。”

“陈琦琦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杀的?”霍金突然抬起头，盯着我看。

“这点我倒不能确定。”我坦诚“我也做过坏学生，也受到过歧视，但最后，我还是那个威震四海的大侦探。”

霍星笑了一下，他想反驳我，但这时他的电话响了。霍星说我们在学校门口的西餐厅里。过了一会，一名女士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她在女童坠楼案的新闻里出现过。

  “我刚刚去过一趟警察局，警察说有两个侦探也来调查案子，于是要到了你们的联系方式。”她说“我也想调查一下这个案子。”

“你是谁？”霍星问。

“我是李婕。”那位女士说“陈琦琦坠楼那天，我在现场。”

“你是播报新闻的?”我突然想起来，她就是电视上的那个女士，“我是侦探齐乐天，这位是霍星。”

李婕朝我们点点头，我注意到她又看了霍星一眼。

  “你的委托人是谁?”霍星问她。

也许我们是同一个委托人。

“陈伟。”她说“陈琦琦的父亲。”

“对了，你在播报新闻的时候，知不知道这个新闻强行插入进了正点栏目里?那时我们是晚间新闻节目。”我想到电视上里挡住主持人脸的蓝色方框，但是李婕摇摇头。

“这个要问我们台长。”李婕说。“我可以打电话过去。”

  “我们不如去电视台搜集证据。”李婕在打电话的时候 霍星提议。

“抓谁?”我反问他“这是一起自杀案，不管是谁间接刺激陈琦琦，这也是一起自杀案。”

霍星看起来有点愠怒，实际上我已经不想调查这个案子了，我想在找出我们的委托人之后立马收手。

“台长说负责剪辑和播放的部门收了巨资，擅自将节目强行投放。”陈婕放下电话“交钱的是一个叫孙海的人，他是陈琦琦的同学，你们应该见过。”

“巨资?多少?”我问。

“四十万。”李婕说，“而且，孙海的父亲是负责乌贼城大桥的项目处处长，所以台长多少也有一点敬畏他。”

“所以就让他的儿子来胡闹?”霍星沉下脸，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有用的，霍星”我低声告诉他。

“那我们就去找这个小朋友。”李婕说“问问他为什么要出这些钱。”

这是最后一节课，上完课之后就是午休时间，李婕说她要去和陈伟聊聊，我们再次站在班级门口的时候，霍星直接进去喊了一声孙海的名字，然后第一排最中间的小男孩站了起来，他就是我今天问话的那个孩子。

  “你把人的生命当什么了？”霍星直接冲上去质问他，我相信霍星也这样质问过自己，在几年前，他逃出安全部后不久。

  我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孙海微笑，然后他开始大喊“陈琦琦就是个垃圾!这是所有人的看法。”

  其他同学开始起哄，他们不断拍打桌子，大声喊着垃圾或者蛀虫。

  如果站在霍星位置的是陈琦琦，那她会作出怎么样的反应。就在某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她跳楼的动机。

第六章】陈伟。

  我该怎么办?

回到监狱以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我加入金牙党是为了我母亲的医疗费，但现在我却没能力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在加入金牙党的时候，我曾经宣告自己永远也不会后悔。

  而现在，我是否开始后悔了?

我听到霍金敲我墙壁的声音，于是我靠着墙蹲下。

“怎么样了？”霍金问我。“琦琦怎么样了?”

“脑死亡。”我说。

“她还有机会醒过来，比我儿子好。”

她醒过来要怎么办呢？她可以养活她自己吗？她可以照顾我父母吗？我抱着自己的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但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我在哭。

  李婕赶了过来，她高举着手机朝典狱长喊着什么，然后就有几名狱警跑过来给我开门，把我送到会客室。

  李婕把她的手机递给我，我看到了一整个班的孩子，高声起哄并辱骂着她。

  我在发抖，于是我双臂交叠，搭着胸前，过了一会我才发现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这些声音像细小的尖刺，不断刺入我的耳膜。就在某一瞬间，我希望那个在被捕时被炸死的孩子是我的女儿。

  回到监狱后，我锤了几下靠近霍金牢房的墙壁。

“他们都最好先死掉算了。”我朝霍金的牢房大吼“你的儿子，还有我的女儿，他们最好都死掉算了。”

  只有在别的世界，他们才能重新开始，寻找属于他们的平等。我想我的女儿留在我身边，但我更想要的是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被社会承认的孩子，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跑到楼顶上跳下来，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在替自己承担责任。我听到了霍金在朝这边大吼，他质问我在说什么疯话，但只有我知道，因为我看过了那个视频，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们如果活着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未来会怎么样。因为我进监狱了，所以我的孩子很难受到尊重。

  这代表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发现自己正在大喊，让狱警过来。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生命在社会上都没有什么意义了，那倒不如把它毁掉好了。

  我应该为自己的孩子赎罪而不是让她重新被人们嘲笑。

  典狱长打开我的监狱们，我跪了下去。

第不知道多少章】齐乐天

  李婕约我们在医院门口见面，我想霍星一定不能理解陈伟这个疯狂的决定，所以他一直在皱眉。我看到了陈伟的父母，看到了医生和护士，他们站在陈琦琦的床前。

  “阿姨，其实陈伟的这个决定，是为了祝福琦琦。”李婕对老人说，老人重重地点点头。

  医生送来了陈伟在监狱签过名的器官捐赠同意书，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陈琦琦的床前。

  这是一个父亲的决定，他想要他的孩子回来，但他更想要他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度过一生。这个决定对于陈琦琦来说是虔诚的祝福并非剥夺她活下去的权利。

  老人们把手叠在一起，拔下了陈琦琦呼吸机的插头，霍星的手滑进了我的手里。

  几分钟后，医生宣布陈琦琦死亡。

我们也应该离开了。

当我们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李婕突然叫住我们。

“我有一点必须要坦白的是...几年前我在乌贼城的报社工作过。”李婕说。“你叫，霍星?我不确定这是同名同姓还是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你是3000A对吗？”

  霍星退后了一步，我把手伸进口袋里，将瑞士军刀握在手里。

“我能认出你是因为，我刊登过你的新闻，两次。”李婕说

  “你要问什么？”霍星问，我抓着他的手。

“只是好奇，我不知道，但我为你能有独立的人格而高兴。”李婕微笑，“我只是个刊登报纸的，我也许无权知道真相。”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

  “她可能被什么人骗了。”我说，霍星松开我的手，面对着我。

    希望一定是这样。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