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有部禁忌功法《九劫噬心经》,修炼者需承受剥皮剜骨之痛。
因无人能熬过第一重,它被扔进藏经阁角落。
天生没有痛觉的我,被宗门当作废物踢去整理功法。
随手翻开这部“垃圾功法”,我按指引运转灵气。
隔壁天才惨叫吐血时,我体内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藏经阁长老闻声而来,看见静坐的我周身黑气翻涌。
他盯着我无痛无觉的脸,手中玉简“啪嗒”坠地:
天道何其讽刺...最完美的载体,竟是个无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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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根玄铁透骨针,在执法长老枯瘦的指尖闪着幽冷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我的身体,针尖穿透皮肉,直抵森森白骨。每一次穿透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剩下这令人心悸的声响。
藏经阁深处光线昏沉,浮尘在仅有的几缕惨淡光柱里缓缓游弋,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典籍特有的、混合着尘埃与朽木的沉闷气息。书架如沉默的巨人,层层叠叠投下浓重的阴影,将角落里的我,更深地埋入晦暗之中。
我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青衫下摆一块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补丁上。针尖刺入皮肉,穿透骨骼,那足以令铁汉崩溃的尖锐痛楚,于我,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冰冷,但无感。身体内部,只有一种奇异的、被异物贯穿的滞涩感在蔓延,没有预想中的撕裂与灼烧。
“嗤…”一声压抑的嗤笑从旁边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苏忍,你这‘九针透骨’的滋味,尝起来怕不是跟挠痒痒一样?”说话的是个负责看守二层的年轻弟子,眼神里的鄙夷像淬了毒的针。
另一人懒洋洋靠在积满灰尘的书架上,接口道:“天生的木头身子,痛觉全无,连当个试药的炉鼎都不够格。藏经阁这废物堆,还真是收容你这等‘奇才’的宝地。”
我沉默地站着,任由那九根冰冷的针体停留在骨缝之间。执法长老面无表情地拔出针,血珠顺着针孔沁出,在青布上洇开几朵小小的暗梅。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我毫无波澜的脸,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禀报宗主,苏忍,确为无痛废体,灵根驳杂,不堪造就。按宗规,贬为藏经阁杂役,永世不得入内门。”
“废体”二字,像无形的烙印,更深地刻入骨髓。藏经阁的灰尘,似乎更重了些。
日子在搬动沉重如山的陈旧玉简、擦拭永远擦不净的灰尘、以及四周无处不在的冷漠与低语中,如同凝固的墨汁般缓缓流淌。这天,我将一摞废弃的玉简搬到阁楼最深、最暗的角落。这里堆积着无数破损、残缺或早已无人问津的功法残片,是名副其实的“垃圾堆”。
指尖在冰冷的玉简堆里无意间划过,一块触感格外粗粝的东西硌了我一下。我拨开厚厚的灰尘,挖出了一块深紫色的玉简。它毫不起眼,边缘甚至有些破损,表面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唯有那刻痕极深的五个古篆,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重与凶戾——《九劫噬心经》。
是它?那个被长老们提起时都讳莫如深、视若蛇蝎的禁忌传说?我随意盘膝坐在冰冷的地上,积年的灰尘被激起,在昏暗中无声飞舞。一缕稀薄的、驳杂的灵气,循着玉简里那套诡异而艰涩的路径,在我那几乎枯竭的经脉中笨拙地运转起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几乎就在我体内那缕微弱灵气开始流转的同时,藏经阁下层,猛地爆发出数道尖锐凄厉、几乎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瞬间撕裂了藏经阁千年古墓般的死寂!
“啊——!!!”
“我的骨头!我的骨头在烧!在碎!”
“停下!快停下!求求你——杀了我吧!”
惨叫声、沉重的撞击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以及某种皮肉被无形之力疯狂撕扯的可怕闷响……混杂成一片地狱的乐章,从下方汹涌地冲撞上来。那是宗门最寄予厚望的几位天才弟子,他们正在长老护法下,尝试修炼一门据说能脱胎换骨的秘法。此刻,那秘法带来的痛苦,显然已超出了人类承受的极限。
我的灵气,依旧沿着《九劫噬心经》那诡异的轨迹,缓缓推进。玉简的文字在我心间流淌,描述的景象本该是炼狱:第一重,剥皮剜骨,痛彻神魂,万蚁噬心,烈火焚魂……字字句句都浸满了凡人无法想象的极致苦楚。
然而,我的身体内部,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没有火烧,没有针刺,没有剥皮剜骨的幻象。没有一丝痛感传来。
只有一股冰冷、沉凝、带着难以言喻的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随着那微弱灵气的运转,在我枯竭的经脉深处悄然滋生、汇聚、奔流!它像沉睡万载的寒冰深渊突然苏醒,无声地冲刷着、拓展着那些狭窄淤塞的河道。每一次冲刷,都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饱胀”感,冰冷而强大。
这股力量与我驳杂的灵气格格不入,却霸道地将其吞噬、转化。我感到自己像一具被遗忘在冰原深处的容器,正被这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极寒之力,缓慢而坚定地注满、重塑。
楼下天才们的惨嚎已变成了垂死般的呜咽和抽搐,而我周身,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黑气,不受控制地从我每一个毛孔中逸散出来,无声地缭绕、翻涌,将我盘坐的身影包裹。周围堆积如山的玉简和古卷,在这黑气的侵蚀下,表面竟发出极其细微、仿佛被无形之手刮擦的“沙沙”声。灰尘被无形的力场推开,形成一个诡异的、干净的圆圈。
“砰!轰隆!”
楼下传来重物轰然倒地、撞碎栏杆的巨响,伴随着长老们惊怒交加的厉喝和混乱的灵力波动。显然,试炼彻底失控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动的战鼓,带着惊惶与威压,由下而上,迅猛无比地冲上这藏经阁的最顶层!数道强横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阁楼空间,带着惊疑和审视。
为首的,正是掌管藏经阁的墨崖长老。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惯有的古井无波早已碎裂。深陷的眼窝里,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钉在我身上,钉在我周身那无声翻腾、仿佛拥有生命般的粘稠黑气之上!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正下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用于记录核心功法信息的温润玉简。
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脸上时,他那阅尽沧桑、深谙宗门万千秘辛的大脑,似乎瞬间被某种极端荒谬又极端可怖的真相狠狠击中!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所有的肌肉都因极致的震惊而僵硬扭曲。
“啪嗒!”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阁楼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那块他视若珍宝、铭刻着无数宗门最高隐秘的玉简,从他因极度惊骇而完全失力的指间滑落,直直坠下,砸在冰冷坚硬、积满千年尘埃的地面上。
玉简碎裂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在场所有长老的思维。墨崖长老枯槁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那对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与颠覆认知的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我,盯着我那张在翻涌黑气中依旧平静得近乎死寂、毫无一丝痛苦扭曲的脸。
那张脸,平静得像一潭冻结了万载的死水。没有痛苦,没有扭曲,没有楼下那些天才们濒死挣扎的任何痕迹。只有一片虚无的、令人心悸的空白。
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几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残存的全部力气,带着灵魂深处的战栗与一种被天道愚弄的极致荒谬:
“《九劫噬心》……万痛之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如同濒死的鸦鸣,在这死寂的阁楼里凄厉地回荡,直刺每一个人的神魂:
“天道何其讽刺!”
墨崖长老的目光死死锁在我无痛无觉的脸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深渊最底层爬出来的、颠覆了整个世界的恐怖造物。
“……最完美的载体,”
他枯槁的手指无力地指向我周身翻腾不息、宛如活物的浓稠黑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混合着绝望与彻悟,艰难地碾磨而出,
“竟是个无痛之人。”
最后半句,如同冰锥坠地,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与终结般的宿命感,在死寂的藏经阁顶楼,久久回荡,再无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