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细密的秋雨,我撑着黑色的雨伞走在深夜的街道,度过了又一个平常毫无波澜的日子,连这细丝般彻骨冰冷的秋雨也是和往常一样,和一百零三天的雨也一样,就像不能挽留的过往一样打在伞上,沿着伞骨的边沿淌下,汇入地面一股股的水流中,轰轰烈烈地冲向下水道,义无反顾,也没有退路,就像那些过去,那些注定不能存在于未来的过去。
路边的狗拖着它疲惫的主人走向城市的边缘,我踩着小股小股汇集的水流,亦步亦趋的追随着它的方向,可是我永远也找不到它的方向,因为它总会淌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汇集,沉没,波澜壮阔,最后归于平静,烟消云散。
我穿过了几条街和几家店,相比于昏暗潮湿阴冷的雨夜,玻璃窗里氤氲的淡红色光雾带着暧昧的潮湿,粘稠地回荡在窗户另一侧的世界。贴着窗边的小桌子上,插在啤酒里的玫瑰,花瓣被谎言浸染,鲜艳欲滴的红色退却成破败的昏黄,直到不堪重负,在酒瓶的爆裂声中,散落一地。我沉默地盯着黏在玻璃水珠上的昏黄色残瓣,混乱的颜色顺着淌下的水珠,狼狈地延伸开来。
“砰”店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一个微醺的女人从门里走出来,亭亭地立在雨夜的屋檐下,在我几步之外。她的大衣在一片昏暗中看起来就像任何颜色,好像是妖艳欲滴鲜血一般的红,又好像是妩媚撩人锋芒深藏的紫,唯独不可能是我曾经喜欢的白色,我最喜欢的那件白色的大衣。
她在那里驻足了一下,朝着我走来,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把黑色的雨伞移到了她的头顶。
她停了下来,盯着我的双眼。
“你的打伞方式好愚蠢。”雨伞上淌下的水珠在她的面前成了珠帘。让她的脸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可能我的愚蠢已经成了习惯了吧。”冰冷的雨丝把我额头前的头发粘起来,让我的外套紧紧地紧紧地贴在我身上,包裹住我的寒冷。
“你觉得伞可以遮风避雨么。”她问。
“能啊。”
“可是你已经湿透了。”
“你没有啊。”我脱口而出,还看到了她眼神里充满着玩味的嘲弄。
我松开了手。雨伞朝着一侧倒下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滚到了马路中央,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将它压了个稀巴烂还带起了飞扬的水花,远去的车里传出了一句烂大街的骂娘声。
雨还在下。她转身要走,却又顿了一下回过头来,雨水已经开始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来,她问我:“我是一个迷路的人,我该去哪里呢?”
“对不起我不在你的世界,我怎么会知道你该去哪里呢?”
“那你说酒杯可以装得下过去吗?”
“对不起,你自己知道,可是我不知道。”
“那你想听我说说我的故事么,陌生人。”
“对不起我也是个渺小的人,我听故事也会认真,你是知道的,时间轻易地就把我们变成了笑话和悲剧的主人。不是吗?”
“你还会说别的话么?”她眼里带着氤氲的水雾笑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自己的碎碎念。
我闭上眼,又睁开眼,眼前只剩连绵不绝的细雨,我掏出一根烟塞进嘴巴,又掏出火机。齿轮敲击着打火石“刺啦刺啦”地冒着火花,却没有一丝起火的意思,然而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火团“哄”地升腾了起来,然后转瞬即逝。那团让我感到了些许温暖的火焰,燃烧的是昨天那些最美的风景么?我问自己,可我又不得而知。我本来又是个懦弱的人,又怎么敢问东问西,问是问非。
我把嘴里的烟丢进了下水道,肮脏的水流卷起白色卷纸的香烟投入了下水道,那本来就是过去啊,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应该存在于未来里。
那就这样吧
明明我也只能在路上过完一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