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萦结婚了。在夏暑将逝,秋风将至的季节,在她与沈沐相识时的季节,但新郎不是沈沐。
在拟定婚礼邀请人员名单时,林萦邀了几个要好的同学,走神恍惚间,也邀请了沈沐。
虽邀请了,林萦没想到沈沐真的来了。她打心底里认为沈沐不会参加,自那天后,沈沐对林萦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婚礼上,林莹还是以前一眼就认出了沈沐,无需刻意寻找,沈沐身上似乎自带磁铁般,让林萦不由自主的靠近。不知为何,看到沈沐,林萦平静的心泛起了涟漪,似乎有短暂的慌乱与激动。
当沈沐环视完婚礼现场后,终于把目光投在了穿一袭婚纱的林萦身上,林萦此刻也在望着他,目光相汇,沈沐拿起桌子旁的红酒,举起对林萦微微一笑,以示祝福。林萦也迈步走向沈沐……
二、
那年夏末初秋,大一军训结束后,第一次班委竞选会,林萦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上去竞选,口述曾经经历和个人优势,她并不是很在意,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刷着知乎,满不在乎的听着。
当沈沐上台竞选时,林萦低下去看手机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带着点困惑,似乎还沉浸在知乎的世界里,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沈沐身上,只见他身穿简单的白色T恤,T恤上印着一只可爱猫咪的图案,浅蓝色牛仔裤展示着他修长笔直的腿,棱角分明的五官,挂着浅浅的笑意,是那般纯粹美好。
只见沈沐走上讲台,用他那骨骼分明的手,拿起细瘦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刚毅而不失秀气的两个字:沈沐。林萦心想:沈沐,沈又可写作“沉”,有沉沦之意,沐字联想至沐浴阳光,这个名字真好听呐。
三、
林萦在班群里加了沈沐微信,偶尔也会闲聊。
林萦常问沈沐:你长得这么阳光,怎么不打篮球啊?那一定很帅。
沈沐反问林萦:那么你这么矮小,怎么不去打篮球增高?
林萦又道:我这么不是等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嘛~让他们也有用武之处。
沈沐:……扯。
林萦讨厌体育,尤其是跑步,经常说要找人代跑,但有贼心没贼胆,经常被沈沐批评:跑跑又不会死,自己的事就该自己来。不知道是不是怕沈沐嫌弃自己,林萦后来竟渐渐地改掉不喜跑步的臭毛病了。
沈沐的英语很好,口语说起来更是一绝,发音及其标准程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国外待过,可事实沈沐没有。
有一次,沈沐参加英语口语大赛,林萦去现场看比赛,虽听不懂但也乐在其中;
每次林萦问沈沐:这个单词怎么读呀?
沈沐一般都不会直接教林萦,而无奈的看着林萦,然后以一种慢调的语气叹一口长气,接着打开手机上的APP,输入单词,点击播放读音,然后歪着头问林萦:会了吗?下载这个软件,有不会的单词句子自己搜索。
林萦:……直接教不更节约时间嘛(小声嘀咕着)
林萦信奉着沈沐对他说的那句:自己的事自己来。但偶尔也有崩盘的事,例如:林萦想抄java作业的时候。
林萦美其言说:沈沐,借你java作业借鉴一下吖。
沈沐回:你把你做的发我看看。
林萦瞬间语气弱了几分:我没写。小小的脑袋瓜子也随着这句没写低了下去。
沈沐有点恼,但看林萦低头的模样,改口到:书本的79-86页认真看完它,不会再从网上百度。说完,便转身离去。
林萦只能有气无力的回答:哦,知道了。
临交作业的前一天,沈沐主动问林萦:题做出来了吗?
林萦把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代码发给沈沐,说:应该快了。
沈沐看了代码后放弃了让林萦自学的想法,把自己的作业特别注释了知识点及易错原因发给了林萦。
林萦发了个十分狗腿的表情包给陈沐,表示感谢大佬。
林萦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凌晨两点多完成作业。
《初恋这件小事》上映后,林萦和沈沐闲聊时,林萦对沈沐:我结婚一定会邀请你去,而你必须是本人来。
沈沐问:为什么?
林萦笑盈盈地回答:婚礼肯定要邀请相熟的人啊。
沈沐:嗯?
林萦:你可是我大学里为数不多可以聊得来的人勒。
三、
周末休闲时光,林萦看着舍友和沈沐玩游戏,心里似乎有些不甚愉快。
她想找到这不快的原因,想到了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爱你就像爱生命》,脑海里都是沈沐的身影。蓦然醒悟,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喜欢就这般毫无征兆烙在心上,竟让林萦不知所措。
她记得:
沈沐常穿白色T恤和浅蓝色格子衬衫;在无课的下午带着耳机,去图书馆学习;在歇息的夜晚玩游戏;喜欢自己学习,不依靠于老师;
沈沐说话总是简明扼要,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即使不耐烦也会帮你,直到问题解决;从来不说自己的烦恼,给他人传播负能量;时间观念强,原则性强……
关于沈沐,林萦记得许多。从未把谁放心上的林萦,第一次有了想对一个人好的念头,她幻想过许多恋爱的场景,但幻想终究是幻想,不可能成真。
林萦想过许多告白的方式。
在安静的午后,依旧人满却寂静的图书馆,空调传来细微的声响,书桌上静静地躺着几本书,水杯似一个见证人站立在桌子上看着,沈沐专注于解题,林萦频频抬头偷看他,终于下定决心将写着“沈沐,我喜欢上了你”的笔记本,翻开,递到沈沐跟前。
或是,在跑道上校园跑结束后,在沈沐毫无防备,踮起脚尖,轻吻沈沐嘴唇,然后对沈沐说:“我喜欢你,沈沐”,做完这个大胆的举动,就笑着跑开。
林萦胆小,最终还是选择写了一封情书给沈沐告白,她选了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上的一句话,在情书上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上“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在等你”,脑海里都是沈沐的一颦一笑。
情书送出后,林萦若无其事地在宿舍追剧,其实内心早已兵荒马乱,电视剧中所有的场景被拒绝一遍遍出现在林萦脑海中,似乎暗示在什么。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沈沐回复林萦:“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给你答案,@…#…%……,但你对我而言,没有特殊的感觉,与普通朋友无异,抱歉。”中间沈沐回复了什么林萦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晚,她哭了。
在夏末初秋,夜晚仍旧燥热,星星在云层中钻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她躲在被窝里眼泪顺着眼角划落,滴湿枕边,似山间石缝的水滴,一滴接着一滴。
林萦喜欢“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在等你”所描绘的场景,安静美好。可林萦忘了,这诗的下一句是“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也无你”,林萦与沈沐的结果,似乎早有定局。
四、
自林萦表明心意后,沈沐和林萦便再无交集。沈沐的躲避,林萦的不善言辞,注定了林萦这场单向喜欢只能无疾而终。
一切都没变,周围的同学依旧如昨嘻嘻闹闹,时光依旧按时流淌,这场喜欢,不曾惊动故事外的任何人。
林萦上课偶尔会偷看沈沐,假装在看窗外的绿植,盘旋的鸟儿,怕沈沐知晓,偷看过后又避免触及他的目光。
遇到不会的作业,林萦不敢找沈沐,她不敢找其他同学,忍着内心孤立无援的难受,乱七八糟写完。
看到他和别人女生相近,林萦表面毫不在意,心思早就飞至别处,暗暗留意。思索着: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和她们再说什么?他们经常这样相处吗?真闹心,睡觉吧。
林萦的情绪似断线的风筝,由不得自己控制。暗恋的人,在爱情永远是独角戏,剧里剧外,只有一个主角。
五、
毕业季来临,林萦暗恋也终于接近终点了。自喜欢上沈沐,她就知道,她爱情的起点是沈沐,终点也是,自他以后,林萦再也不会对谁动心,也不会有爱情了。
爱情于林萦而言,可遇不可求,过于苦涩,她不敢去拥抱爱情,只能去拥抱合适,毕业五年,到了适婚年龄,她选择性格、收入水平、家境都合适的一个男生,便结婚的。
结婚拟定邀请人员时,林萦想起那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黑匣子,匣子里埋藏的是她那苦涩而美好四年的暗恋时光。回忆间,她在名单上写下了沈沐二字。醒悟过来,有丝丝懊悔,想他干嘛,这一张邀请名单不能废,重新写太累了,索性作罢。
林萦记得她曾对沈沐说过:“我结婚一定会邀请沈沐去,而沈沐本人必须去。”可她心里料想沈沐是不会来。
婚礼上,沈沐对林萦道喜:新婚快乐,新郎很帅气,当然,今天还是你最美。
林萦忍着看到沈沐时心里的那丝慌乱,回答道:谢谢,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今天酒水畅饮,饭菜随意吃,我先去招待其他人啦。
沈沐低头看着手中的红酒,闷声回答:嗯。
林萦转身离开,更像是落荒而逃,看到沈沐,她明白了,原来她还会动心,只是这份动心只专属于对沈沐一人。
在对的时间错过的人,所发生的故事,世界不知道,时光不记得,只剩故事的人偶尔回忆,偶尔惋惜。
时光不可逆,故事不从来。
番外
沈沐独白:
林萦结婚了,邀我去参加婚礼,我以为她早忘了,曾经她说,她结婚一定会邀请我去,而我必须去。
当时点头承诺了她,只是后面似乎都变了。
她给我的情书,我还留着,上面写: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在等你。她写字喜欢连笔,说一笔一划太耗时间。可这封情书,一笔一划,有些横竖的笔画,还带着颤抖的笔迹,我都能想到她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模样。
我想了许久,我怕我不够优秀,间歇性地去图书馆学习,晚上打游戏至深夜,除了有一口流利的英语,似乎没别的长处了,她英语实在太菜,我一念英语,她便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真是一个傻姑娘。
我怕如今的我,给不了她的未来,也怕应了她以后,她发现原来沈沐并没有她认为的那样好。爱情似乎让我有点自卑,我不知道怎么调解,她太单纯了,单纯到我不愿去破坏,初次被人表白,我有些不知所措,又怕她等急了,慌乱下的我,于是便回复: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给你答案,我没有你看到的这般好,或许选择开始后的你,会后悔喜欢上了我,或许你看到的沈沐,并不是真正的沈沐,我不知道心动的感觉,但你对我而言,没有特殊的感觉,与普通朋友无异,抱歉。”
自那以后,我和她似乎真的再无交集了。她不再找我,我也不找她,慢慢地我们形成了默契,互不打扰。
我知道她经常偷看我,而每当我看向他的时候,她又很自觉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会看她交的作业,简直不忍直视,写得都是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暗骂:这个傻姑娘,就不会来问我吗?
转念一想:我拒绝了她,她避我还来不及吧。
算了,我来吧,如过是不用打印的作业,我都会暗地帮她适度修改。尽量让她不挂科。
我和其他女生聊天,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实在有点恼火,想引起她的注意,越聊越嗨,可她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像一股气是打在了棉花上。
是的,我喜欢她,喜欢她的傻,她不经意的撒娇,还有不服输的倔强,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佛系心态,可惜这份喜欢,明白得太晚。
今天她穿婚纱的模样,真美,我看着她,有些晃神。如果当初的我,再勇敢一点,思考再多一点,认清自己的心,今天的新郎会不会是我呢。
当初我和她,用最笨拙的喜欢,相互独立、互不打扰的走过大学四年时光。我们站爱情的大门两面,隔着门,想念着对方的好,但谁也没有推开那扇门。
我们都一样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爱情来得措不及防,不知道怎么去接受,不成熟和不勇敢,为我们的爱情画上了遗憾的句号。
婚礼的背景音乐响起来,新人相互宣誓完毕,新郎将婚戒缓缓戴入林萦的无名指,我能做的只是在心里默念:“林萦,我唯一喜欢过的女生,今朝已定百年好,愿祝新人共白首!”
随后,我便悄悄地离席了。
我想我的余生大概是“无风无月也无林萦,只有相思无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