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友们争相晒图,晒他们的月季花慢慢在爬墙,晒他们的花苞苞攒向天空的俏模样。我默默点数院子里月季的花芽,默默打消跟风的企图。
栅栏边那株袖珍月季倒是密密地发满了新枝,冬日被重剪新春初长成的细嫩枝条软软伸向木栏杆。它在我家已经生生剪剪不下5个年头吧?果真应了胭脂的验“命贱,死不了”。
胭脂不再做我邻居也不下5个年头了。袖珍月季是她做我邻居时送我的。
胭脂不做我邻居的5年间,做回了医生,在离重庆很远的另一座城市。听说,她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回重庆。
关于胭脂的很多旧事,大多来源于听说。
听说,胭脂在医学院读研的时候,到病房去实习,她的一个病人把她娶回了家。
听说,她老公领她到江边去看独栋样板房,承诺要给她一个花园婚礼的,结果被领进这么个促狭的小花园,她当场泪流满面。
不过,胭脂的花养得极好不是听说,是我眼见。眼见她把小花园养出了簇簇拥拥的模样。她总在淘宝买花种、买花苗,专养那些本地花市鲜见的新品种花花草草。
我总以为是她医学院实验室的功底,但凡活物到她手上就没有能死掉的。隔三岔五晃到她院子里去,总能分享到被她扦插成活的花苗。她同时也分享扦插要诀给我:插枝要蘸一点百菌清或者多菌灵。
她用实验室精神育苗让我侧目。那天看她在倒腾几个绿色箱子,背上背着个喷雾器,转头一看还带着口罩。
“刚到的货。”她扯下口罩露出红唇皓齿冲我微笑。
她指着那几个绿色箱子说是要养蚯蚓,用于收集蚯蚓粪做上好的花肥。喷雾器嘛,你见过农民下田打药没?背在背上能腾出手脚。
这是要武装到牙齿啊?种个花也要这样精深专业吗?
听故事的毛病算得上是我的顽疾,不过请别混淆于八卦,我只做收音机不当小喇叭。这回听到的故事说胭脂是小三上位,老公撂下原配给她置下个非独栋,一个人孤孤单单侍弄花草。
那以后,我散步会不自觉地绕道,可有时候又想去看看她的茄子结了多长的条,丝瓜有没有结瓤。她咋就有本事种花花开,种瓜结果呢?
那年盛夏,我还是抵挡不住胭脂花园的诱惑,顶着烈日去造访。她依旧蹲在花盆前,恰好在分株,高温天她也敢分株。她分了一盆蓝雪一盆袖珍月季给我。
“命贱,死不了。”她说着,连花盆一起递给我。
暑假后,我发现胭脂的花园成了荒草堆,花盆零乱着横竖歪倒。
听说,她跟一个潜水教练跑了。
后来,从朋友圈看到胭脂在帕劳潜水,和她的潜水教练一起。她在圈里说她告别了自然醒,每日6点不到就已下水,有时会工作到深夜。
再后来,看到胭脂在圈里发图,她在给病人做整形手术。她说,没几个人知道她竟然是医生,她在圈里飙脏字“过去的TM都过去吧!”
后来的后来,看见她在圈里吐槽,她的病人加她微信的有400+,每天微信答疑到半夜。那语气明显不像是抱怨。
如今散步路过那个花园,房子已经重新装修,花园被改造成了车棚。房子里时常会飘出钢琴叮咚的旋律。
烈日暴晒下路过,我依稀还能看到胭脂背对着我,蹲在花盆前修修剪剪的身形,在热空气里影影绰绰。
我所看见的胭脂,只是局部只有侧影,还有幻像。幻像是她医学院研究生的清纯模样,侧影是她做我邻居时与花草为伴的形单影只,局部是朋友圈里她身着白大褂给病人诊疗的专注神情。
胭脂分我的那株袖珍月季,慢慢地也要爬墙了。
像她说的那样:“命贱,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