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天，女儿迷上了滑板，下午去齐园陪练。

  虽然气温有点低，风也大，公园里的人却一点不少。有两拨明显是在排练，服装统一，有扛旗的，有指挥的——是在为后天的十五扮玩做准备吧，一路上已经看到几个社区前广场上有同样的排练队伍了。还有一拨跳交谊舞的，有舞伴的大概都是熟人，边跳边说说笑笑；周围缺少舞伴的几个就独自架了胳膊，随着音乐进转挪移。避风处有三桌下棋的，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时不时爆出一生喊，引得过路人频频回头。

  我们到湖的东南角，那里有一小广场，人少地平，是闺女这种顾了板顾不了行人的初学者最好的去处。闺女兴冲冲开始一个人的“排练”，我随手拿起抹布擦着车子上厚厚的尘土。

  “来，妈，看——。”

  扭头看到女儿扎煞着两手站在那，黑色的羽绒服沾满了土。“咋，摔了？”

  “嗯，摔了，摔得那叫一个利索！”

  “要不歇会？”

  “嗨，用不着，摔摔更健康！”说着，女儿又一脚踏上板，一脚拖着地划走了。

  “唉，不知道谁的手机掉在那了？”

  过了一会，听到有人说话，回头看到一个中年人站在我身后，不高，微胖，双手插在上衣兜里，脸颊冻得通红。

  “这也不知道是谁的，我过去的时候在那边地上的。”

  一下子想起了闺女羽绒服不深的口袋和刚才的一摔。“大概是她的”，我指了指东边忙活着女儿，“她刚才摔那了，手机从口袋滑出来了吧！手机在哪呢？”

  中年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手机托在掌心，并不给我。

  “杨钦竹，看看你手机还在口袋里没。”听到喊声，女儿摸了摸口袋，双手一摊，脸上有点紧张。

  中年人把手机放在眼前的木椅上。

  “过来看看伯伯捡到的手机是不是你的。”我又喊了一声。

  女儿过来验看了，连声道着谢。中年人并不多说什么，笑笑，转身上小桥，走远了。“妈，这伯伯真好，要不又要和去年一样了。真是幸运，这次遇到了好人。”女儿叨念着又向中年人去的方向望了望，拖着脚滑远了。

  是呀，比于去年和同学到齐园玩丢了手机那次，今天遇到一个好人，真地幸运。感谢细心的中年人，话不多，却温暖了寒地里的两颗心。

                                                                                                    二

  大约是觉得会一点了，女儿提出到人多的地方闯练闯练。

  正冲齐园的门前广场有一条宽阔的路，平坦，人来人往挺热闹。正和女儿站在路边说着要怎么调调滑板四个轮子的事，忽听背后“嗖”一声，扭头看，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驾”一滑板飞了过去，长长的留海随风飞起。到场地中央时，只见他左右脚轮流跳起，身体连着旋转两个360度，双脚触到滑板的一刻，右脚一用力，滑板一个倒转，左脚后跟顺势一勾，滑板被稳稳地抓到手里。整个动作连贯利落，漂亮至极。“长刘海”就那么肋下挟着自己的滑板看迎面飞来的同伴。看一看身边的女儿，两眼发直，嘴唇“O”型。

  “高手呀——咱去讨教两招？”我问女儿。

  “不要吧！”我知道女儿说的不是心里话，这么说只是出于抹不开面儿，怕遭人冷脸。于是我自顾自走向两个男孩。

  “太厉害了，你们俩！我家闺女刚学，能指点一下吗？”

  “点地、滑行有规律的，是多长时间点一步来？我有点忘了。”后到的男孩谦谦君子的类型，“我怕摔，现在还练得不好，那个——”男孩手指了一下还在炫着高难度的   “长刘海”，“他厉害！嗨，你给人说说呗。”

  “要我说，就四个字‘琢磨着办’。”“长刘海”远远抛过来一句话又飞走了。

  女儿好像没有了先前的羞涩，看一会，练一会，时不时凑上去和高手对对话，练得挺投入。

  两个男孩在树下玩转长板演练各种高难度，女儿在周围晃悠着小鱼板演绎战战兢兢，一衣着光鲜的冷夫人看我站在巨石边哑然失笑斗长风——这场景，时间长了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是在等人排练吗？”我主动开了口。

  “不是，我出来走走。”

  “红裤子的阿姨是在等人排练，还以为你也是呢！”

  “老在家里闷着，出来走走透透气。今天还真有点冷。”冷夫人其实也不冷，说话挺和气的。这时旁边的红裤子阿姨走了过来，我们三个就站在那说着十五那天的事，很有“一台戏”的热闹。

  其实，很多人表面看来很高冷，内心其实不然的。就想起了上年天津火车站遇到的那“高富帅”。那是和小褚去天津学习，会议提前结束，到火车站改签车票却遭遇了只用卡、不做现金交易的尴尬。眼看就过改签时间了，咋办？奔走在售票厅内，恳求好几位长相像帮我们的人，却被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情急之下，我就盯上了一个匆匆走来的“高富帅”：“首先声明一下，我俩都是良民，”我指指身边的小褚，“我们没带卡，改签不了车票，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银行卡，我们把现金给你！”

  “卡倒是可以用，只是我的车还有二十分钟到，我还没取票。” “高富帅”依然一脸高冷，可话让我看到了阳光。于是拉着“高富帅”找人插队，终于完成改签。看着“高富帅”拿着车票跑远的背影，我和小褚感慨了良久。

  人都有“看面相”的习惯，或者应该叫畏难情绪，但好多事实往往告诉我们，直觉不一定准确，只要内心善良，再冷的外表也掩不住骨子里的热情。滑板男孩，冷夫人，红裤子阿姨，高富帅，走过去，就收获了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不好意思是挺耽误人的一件事，许多事，不试一试之前，不要轻易说不——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在旁领悟。

                                                                                                        三

  三点半，女儿定的练习时间到了。

  “咋？再练一圈？”我问站在板上稳稳划来的女儿。

  “到点了，走吧，我滑回去，也能练。”

  “嗯。啥感觉？练了这么长时间，找到窍门了吗？”

  “一个字‘爽’！窍门吗，六个字——不要脸，不怕摔！”

  六字箴言吗？许多事都是这个理的。

  走出家门的下午，我和女儿都有收获。这样，冷就不是很清晰的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