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于公众号 旧梦贩卖机
连着几天的冬雨过后，鸟群从南方回来了。数量庞大，新羽渐长，啃食着寒冷留下的一切痕迹。
父亲去竹林里砍了新竹，给豌豆藤搭爬架。新竹纤细、脆嫩，带着柔韧的弧度。削成合适的长度，斜插进雨后湿润的泥土里，两端于顶扎紧。
我蹲在屋檐下，沉默地看，父亲不让我碰这些。他总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地里的活计，到他们那辈人就行了，我们这辈人再接手，就是没出息了。
所以他总是敦促我念书，他比我，更是“知识改变命运论”的信奉者。
麻雀在银杏上叽喳得烦人，我无事可做，点起一只烟，烟卷在火星里暗自炽热。烦闷就像是烟雾，明明看不真切，却无时无事不在包围着你。
我算不得父母骄傲的儿子，成绩不好不坏，考上的学校也中不溜秋。毕业之后，觅得一份中规中矩的工作。虽然他们宽慰我，日子是自己过，但我还是有愧，愧对他们。年少时哪懂什么用心良苦，空有一身敏感与自尊。
天色沉了，一星红色的烟，一个佝偻的身影。
我动了身，拿起铁锹下了地。父亲生气，推搡着让我回去。他最近在跟我置气，劝我去继续念书，考个研，我没同意。
但不是不好意思怕矫情，只不过我28了，早过了想做什么就去做的年纪，只想好好担下家里的担子。大四那年，我其实是准备好要考研的，可是家里压得紧，一个沿海的小城长大的孩子，无法避免早入社会、早婚早育的催促。这么多年了，他们觉得亏欠了我，想让我再试试，加上升迁时被同事拿学历压了一头，他们也挺着急。
我理解他们的好意，但走什么路，好像都无法挽回此时的困兽之局。
父亲很生硬地赶人，我深一脚浅一脚，退到了田埂上。烟烧尽了，差点烫着嘴。忙按进水里熄灭，”呲“的一声，像极了我当初热情熄灭的声音。微亮的天光倒影进水里，还有一张疲惫的剪影。
但父亲也是不依不挠的性格，夜色都深了，依旧一个人循着田垄，绑着爬架。他强硬惯了，家里少有人敢不听他的话。
我蹲在田埂上等，等到腿麻了，等到华灯初上了，也没等到老爷子的松口。起夜风了，温度急转直下，我叹口气，还是下了地。
”爸，回吧，这事儿我考虑。“
然后爷俩，扛着锹，在月牙初升之际，终于开始往家走。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想必会有勇气的多吧，无论什么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