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哥们,长年以刘德华为偶像,家里贴的是他的海报,听的是他的歌带,KTV唱歌也从来只选他的经典曲目,张口闭口还带一嘴港台腔。不过还好,他本人长的也有那么点小帅,所以我也忍了。不过不知哪天起,他向我们宣称,要成为像刘德华一样的天王巨星,这我们可就受不了了。
大家嘲笑他说:"你连小星星都算不上。"
他哼哼一笑:“我没刘天王那么有天赋,嗯,当个天王星就够了。”他不知道天王星只是太阳系的一颗黯淡星体。
我们被他的傻里傻气逗乐了,有意要在这件事上戏弄一下他。于是我们撺掇着一个他信奉的寺庙大师,以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断了他的念想:
“不,你做不成天王星的。”
他这才嗷嗷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着说:“我不信,弄死我也不相信。”
世事就是这样弄人,三天之后,他真的死掉了。
他死在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出租屋里,以一种莫名其妙、悄无声息的方式。也许是奇葩的性格过于孤僻,他的死竟然没有引起周围人们一丝一毫的悲痛,大多数人听了这消息只是瞪瞪眼珠张张嘴吐吐舌头,表示一番惊诧和惋惜就转身离去了。只有极少的几个人,譬如我,表示要参加他的葬礼。不仅如此,我瞒着众人,决定搞清楚他的死因。
首先是他的尸体。他的尸体处理的比较潦草,我们这个小地方没有什么专业级的法医,几个医生稍稍检查过后就催促家属把尸体处理(火化)掉了。听说刑侦局的头头是新来的,不想刚上任就造成一副人心惶惶的形势,看来这桩案子又要以“厌世自杀”来了结。而我呢,只得去找几个碰过尸体的医生拉拉关系,可是他们给我的信息也很有限:身上没有明显创口,可能是体内的问题,但解剖结果显示胃内容物并不含有毒物。那么,我推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通过注射或者长期食用慢性毒物突然发作导致死亡。
虽然有些烂俗了,但如果用“屌丝”来形容他似乎并不为过。我着手勘察他的出租屋(见图),发现陈设简单而素朴,没什么家具和大电器,墙壁刷的粉白,照常贴着几张天王的海报,奇特的是居然有一张是天王星的,原来他并不完全不知道我们对他的嘲笑。房门一块,带锁,而且案发时是从里面锁好的,唯有一阳台兼具窗户的功能,开向朝南,是个好朝向,对面则是层层叠叠的小区大楼。所以,很清晰的,借用柯南的话来说,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
我记得享誉国际的名侦探包青天好像说过,尸体是会说话的(这句话应该出自《少年包青天》第一部第19集)。可惜他没说过成灰的尸体也能说话。所以我唯一的线索只能继续在出租屋里找。为了躲开警察的耳目隐蔽起见,而且正好出租屋的几个室友早已吓破胆避之夭夭,我索性利用晚上的空隙搬了进来。
屋里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早已被家属清理带走,只剩下一些没人看得上的垃圾。但凡闹过命案的地方人人避讳,显然很长一段时间以内都不会有人再来打扫了。这也给我留下了最后翻转剧情的可能。可是,说是这么说,垃圾堆里能找到什么呢?食品包装袋,用过的卫生纸(哔~),以及一些用完废弃的日用品,果然没那么容易如愿。为了理清思路,我干脆准备来一次大扫除,把这些肉眼所见的垃圾通通堆在本已经废弃物成山的阳台。咦?阳台边没用的废床板后面是个什么东西?我拉出来仔细一瞧,怪了,一个鸟笼!
提着这个稍显硕大的鸟笼,我特地敢去几公里外的原室友处问询。他们都表示从没见过这东西,毕竟这几个人也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平常时间根本不会相互串门,谁房间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旁边人自然无从知晓。我又去问他家里人,父母均摇头不解,只有十几岁还在上初中的小表弟告诉我:“我表哥说过他喜欢养些小动物。”“那他喜欢鸟吗?”“没听他说过。应该不会吧,鸟不都是大叔大爹遗老遗少的玩意吗?”遗老遗少?我被这小小少年的用词惊讶到了。“不是鸟是什么?”“也许是别的呢,我哥研究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宠物呢。”
还会有别的吗?鹦鹉?仓鼠?毛茸茸的蜘蛛?越想越恐怖,这些东西会和他的死有关吗?按理说他不是那么爱冒险的人,应该不会蠢到去买一个毒物做宠物吧。室友家人都毫无头绪,我也更没法找到他买宠物的地方去查证,看似有了点蛛丝马迹,但实际上线索已断。我只得继续回出租屋勘探。
奋力打扫一番,很快就让原本异味横溢的出租屋整洁如新,我不禁佩服自己没事找事做的蛋碎精神。桌子清理,窗户擦过,床板翻过来晒过,床底下也没留下什么肮脏死角,只是这地板,劣等的木质地板似乎更容易容脏,处处是些絮状的污迹。清理完哥们这间空闲时间还多,我索性又到隔壁的几间打扫起来,一方面是整理头绪,据说手脚忙碌的时候大脑反倒容易获得新的思维广度(俗称灵感);另一方面,我还是指望着在这堆无用的垃圾之外找到些别的东西。
擦完最后一块地板,我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外面夕阳西下,昏黄的日光也顺着窗沿慵懒地流泻进来。我侧头凝视这日光在光洁的地板上一寸寸挪移、蠕动,像无数条蚯蚓。蚯蚓!等等!我突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之前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我返回哥们的房间,趴下身子,仔仔细细查看那些絮状的污迹,显然,只有他这一个房间里有这样的污迹。我抬手抚摸这污迹,才一点点明白,这不是随便的什么污迹,这是蛇爬行留下的痕迹!
那么,毫无疑问,那所谓的鸟笼,其实是蛇笼。按理说就算养蛇,一般也用的是蛇箱,哥们怎么会选用鸟笼一样的东西来养呢?而且,在屋子里用笼子养一条毒蛇,这不是发疯么?除非这蛇的圆周比笼杆的空隙要大。然而,就算真的是这样,除此之外,更多的问题,我依然没有想通。
我继续在屋子里呆了几个星期,可惜再无法找到更多线索,就算以蛇这条线去宠物市场找卖宠物蛇的小贩,也根本无法走通,宠物蛇哪来的毒蛇呢!我沉闷甚久,终于决定放弃这个做名侦探柯南的机会。开什么玩笑,我不得不安慰自己,我怎么做得了柯南呢?我去哪找黑衣人拿宫野志保开发的那颗 Apoptoxin 4869呢?
终于有一天,我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这幢屋子。可当我正要出门,大门豁的一声自己倒开了,一个大腹便便刑警装束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我认出来,他正是我上次求告继续侦查此案的警察局长。“你好!”他微微一笑,脸上横肉马上挤成一堆,不过奇怪的是并不难看。
“你……”
”不用奇怪了。我一直在留意你的动向。发现了些什么,知道了些什么,我都了然于胸。现在看来,“他指指我的行李箱,”你已经放弃探寻真相了啊。“
“不放弃又如何呢?我的能力还达不到解开谜题的程度。”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boy。好吧好吧,我玩心已足,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就让我来替你揭开谜底吧。”说话间他安坐于床沿,面朝窗外,脸掩映在日光里。
“是这样的。其实我早已经查知真相了。但是出于上峰的禁令,只能以潦草的方式处理,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你的朋友,实际上是心胆俱裂而死,而不是你所推想的被毒死的。实际上,就如你所知,他有养宠物的癖好,而且,确确实实,养的是一条蛇。这是种很冷门的蛇,我也不清楚叫什么名字。可能来自印度也可能来自澳大利亚,如果被发现搞不好会被判偷渡罪。不过这蛇并没有毒。”
“没毒?没毒他怎么死的呢?”
“唉,你就不能好好听讲吗?上课就知道玩手机!我都说了,你哥们是心胆俱裂而死,什么叫心胆俱裂?直接点说就是被吓死的!”
“好吧,你继续。”
“怎么被吓死的呢?简单说就是这家伙那天趴着睡觉,笼子没关(据我所知他经常不关),蛇爬到了他身子底下玩耍,等他醒来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光屁股下面多了条尾巴!刚好啊,这家伙最近在看那多的《返祖》,还以为是自己长尾巴了。接着那尾巴往下面一缩,他感到腹腔一冷,以为进了身体,恐惧冲脑,一阵哆嗦,吓死了!“
卧槽……我刚想吐槽,转身一看那局长人影呢?面对空洞无人的屋子,我马上跪倒在地,对着那张在微风中卷动着尾角的天王星海报哭道:
妈蛋,劳资再也不编这些推理扯淡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