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砰——
球釜形青紫色的闪电在山涧炸开,地崩山摧,滚石奔腾。已为天君四万年的白辰见天之异象,坐立不安。
翼族女王胭脂直奔九重天而来,噩耗未能秉明,昆仑墟墨渊座下的二师兄也紧随其后。一说无妄海有异动,一说或有雷劫在即。
朝堂之上未能辨出个结论,又有长生殿的人来报,说虚空之上雷电交加,不同寻常。白辰赶到长生殿时,恰逢第一道天雷落下。
白浅两次飞升都不是她自己扛过去,看着不期然而至的雷劫,她无半点抵抗,如认命一般闭了眼。
2
长生殿落下九道天雷,业火横生,竟是将长生殿都给毁了。众多来看热闹的仙使瞧着这一幕,都念叨起数万年前的天君天后继任大典时候的天雷业火,比起这也不差多少。
“姑姑不已经是上神了么,怎么还要遭雷劫?”不知情的一号仙人问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等还是妄言天数。”不知情的二号仙人回复。
白辰还未从失母之痛之中回神,又闻无妄海云海翻腾,雾气氤氲,掌天河十万兵的总兵腾云而来,道了来意,众人似赶场一般,又一并去了无妄海继续瞧热闹。
3
夜华从未想过自己会再醒来,是以从棺木里睁眼时,久久未能有所动静。一袭白衣落在眼前,触手可及一般。往昔岁月历历在目,是他负了她……
才到他肩头那么高的一个孩子喊了他一声父君,和年幼时没差多少,他还是那个爱哭的团子。
“娘亲遭了飞升雷劫,死了。”
开头等着他的就是这么一句,夜华躺回棺木中,他惟愿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还不如不要醒来的好。
4
无妄海乃是仙家宝地,夜华沉睡了四万年,修为非但没少,反而更为精进。长生殿化作了一滩泥灰,烧了个干干净净。
从无妄海离开,夜华便来了一揽芳华,早前种的桃花,如今也快赶上十里桃林了。随意挑了棵树坐下,伸出手,掌心里便多了枚粉色的花瓣儿,像极了当年她眉心上的那一抹红。
白辰接连几日都问他,娘亲去了,父亲可伤心。
若是他说伤心,白辰会劝他节哀,说天命如此。
若是他说不伤心,白辰也劝他节哀,说天命如此。
老父亲苦笑,如今孩儿都会打官腔了,只知道说些个没用的囫囵话。伤心自是伤心的,可到底睡了四万年,再深重的情谊也都散了,心里剩的最多的还是愧疚。
5
夜华下凡前,找了白辰过问,“失了娘亲,再失去父亲,你可能承受的住?”
白辰回的坚定,“父君早前为了阿离,过了三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如今阿离长大了,受得住。”
夜华变为凡人的前夜,白辰才知道,他散尽了毕生修为,将白家被灭的数十口都救活了过来,是以当日,无妄海接二连三有狐狸诈尸。
再一日,白辰才知道,因为修为散尽,他父君在凡间的肉身其实是人偶雕刻的,一旦阳寿尽了,便会堕入尘土,和光同尘。
说什么独独剩下愧疚,耗尽心思也要回去柳家的,又是谁?
6
白浅早前跳过诛仙台,三魂六魄并不完整,如今仙身已逝,却还有魂魄尚存,堕入了人世,唯有一世光景。
白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千方百计找了月老,让他给爹娘连上姻缘线。月老不愿意得罪自己的顶顶上司,不得不当众将机密无比的姻缘册翻开,为求不出错,还去三生石边一看再看。
“柳照歌和素素的姻缘线,这辈子都快打上死结了,剪不断理还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今生无来世。”
“足够了。”
月老要走,又被白辰喊住,“还有一件事。”
“天君请讲。”
“给我准备好一份忘川水。”
知子莫若父,他敢保证,他父君下凡前并未喝过忘川水。
7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没落了不知多少年的柳家又出了个小神童,这神童在三岁的时候就能熟读百家姓和千字文,四岁的时候就给他自己取了字,说是要自号照歌。
这可就奇了怪了,要知道柳家早前光耀门楣的也是个叫照歌的。这下柳家老爷可笑开了花,就盼着个奶娃娃再次光耀门楣呢。
奶娃娃从不挑剔,家里条件再艰苦,他都能玩出花来,不论读书还是经商,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在他十四岁上,家里就因为他经商天分,一举成为了临水镇的富人之首。
十五岁上,他过五关斩六将,从乡试到会试,原本可平步青云,却硬生生错过了殿试,为此遭受京城非议,被骂回了临水镇。
十六岁上,他救了个和家里闹矛盾,上赶着要去跳河的姑娘,两人一起坠入了湖里,差点双双殒命。
十七岁上,那个极为霸道的悍妇不知道怎么就收服了寡言少语的柳家公子,一举嫁进了柳家。
十八岁上,柳家开新府,长子长孙辈分的柳照歌携夫人在离老宅不足百米的位置上建了新园子。
8
十八岁这年,于柳家夫妇而言,是个顶新奇的开年。
“我当了一年的新妇,如今也厌烦了,不如我去替你找个好玩的姑娘,我们三人一起玩吧。”
素素比柳照歌小了三岁,本也就是个小姑娘,所以孩子心性也就不足为奇。眼下的她还不知道纳妾是个什么事儿,只想着能有个有趣的人陪她玩。
柳照歌不依,就问她,“你为何觉得烦?”
“不知道!”素素回答的理直气壮。
为此,这一年频频有谣言,先是柳公子看上了会打马球的陶家姑娘,后又是柳公子看上了会做陀螺的李家姑娘,再再后头又是柳公子看上了会扎风筝的王家姑娘。
临水镇村民最欢喜的莫过于看柳家公子上门赔礼的戏份,先是柳家公子郑重其事地上门,而后各家姑娘都春心萌动,一个个抛媚眼,就差把公子何时来娶我写在脸上了。
等到柳公子说明来意后,姑娘们便化身豺狼,拎起扫帚就把人赶出去。
这等戏码虽然每次都一个套路,可看客们从不觉得腻烦,直至某一日里素素瞧见了这一幕,拎起地上石块就准备去帮自己夫君,这等戏码才终于做了罢。
9
“你真不愿意纳妾啊?那岂不是没人陪我们玩了?”
来年开春,一切都从这一句话开始。
延迟了两年的洞房花烛夜,在今日补上。当素素哭着要回娘家的时候,柳照歌脸色羞的通红,“你要怎么才不哭?”
无论他怎么说,他的小娘子都坚定认为昨晚上是他家暴了她,这可叫柳公子欲哭无泪。
素素将自己衣领翻开,指着上头的红色印子,惨兮兮地控诉道,“你将我咬成这样,居然还有脸问我!”
为此,临水镇谁都知道柳照歌是个喜欢欺负婆娘的男人,直至某日有姑娘问起素素,柳照歌是如何欺负她的,素素掀开了衣领,指着昨日里他撒气留下的印子,说到,“喏,他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