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现场,昏昏欲睡,我所见到的,视力所及范围内,要么早已睡去,要么低头玩手机,头颅和颈部折出非常危险的角度,骨头上的薄膜被拉扯,发出细小的撕裂的声音。
刺啦。
他拉开自己的单肩包,掏出水杯走到饮水机钱,没有空闲,前面的大叔光着膀子,右肩头搭着一条毛巾,后背油腻地闪着亮光,赘肉从腰上流下来。他嫌恶的后退了半步,用非常克制的脚步,不希望被旁边的人察觉.
汗液和脂肪燃烧混合的气息在他的鼻腔里发酵成恶臭,他皱了皱眉头。
还没开始就不想练了,真是坏兆头。
他往后瞟了瞟,最外侧的跑步机上有一个看起来不过是高中生的男生,白白净净,很明显能看出白色T恤轮廓下没有力量的胳膊,但跑步的气息十分平稳,胸膛有规律的起伏。
他眯起眼睛,盯着对方微微隆起喉结顶端一颗将落未落的汗珠。该死,他居然觉得羡慕,他已经从那样一个怎么熬夜通宵打游戏第二天都能精神抖擞的在球场上收获小女生尖叫的年龄缺席很久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每天一起坐在教室里从早到晚共同上课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我是谁,我想干什么,我在干什么,我在做的事是不是因为我是这样的人而我最后想做成那样的事。这样说起来拗口的事他当时绝不会考虑。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昏昏欲睡,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扔给邻座一张揉皱的小纸条,一起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眼神交接,一个冲出去占领乒乓球案,另一个慢慢悠悠从柜子里拿出球拍和黄色小圆球。那是一整天里为数不多神志清醒的时间,很恍惚,现在想想也很遥远,像是梦境中的闪回,两侧迸发出强烈的白光。
他摇摇头,睁开眼,从男生身上挪回视线,前面的大叔早就打完水离开了。他回过头,不经意捕捉到身后的人来不及收回的半个白眼,两个人都比较尴尬,但他不想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哪怕是在心里嘀咕一句都懒得。
讲座还在继续,庞大的信息量无疑削弱了信息传达的效率。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有时候你越是想在一段时间内向听众传达出尽可能多的信息,听众大脑对于信息自发的削弱效应,反而让事情更糟。
信息失焦,像雪盲,意识游离于教室上方,盘旋在每个人头上,互相撞击。
浓度不同,灰色,白色,灰白色,彼此无法融合,悻悻流向另一边。
拿别人的经验来用,和把别人的东西吃掉,变成自己的经验拿来用,其实差不多。后者更费事,更费时,倒是未必更持久,这个取决于你用哪一种用的更频繁。
一边在学校克服困难,一边克服学校的困难,还要抽出时间和精力去克服自身的困难。思想上的局限性,技法上的局限性,生活上的局限性,甚至是考虑到这些局限性的局限性。
我现在是真的觉得,去感受,去思考,比画图难多了。
精神会消逝,被磨灭,随着不断让自己更适合这个世界的自我审查的过程。
我们做了很多事,我相信我们做的每件事都应该有意义,但你不知道就去做的时候,就相当于没有意义。
为什么画图,为了沟通,为了创作,为了完成学校作业,哪一个?
至今都在摸索所谓拓展自己的疆域,所谓术进而上升到道的层面,在想什么,想传达什么,要怎样传达,文字的解释说明,演讲,图示,模型,照片,视频,脑电波。
当然希望用尽可能简洁明了的方式传达出我的想法,这与文字上的晦涩不是一码事,不过是前提是要有想法,对吧。
也很讨厌空有表达天花乱坠的舞台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