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欧阳臾的时候,感觉他长的活托就是一东北人。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给我倒杯水。那是一个太神奇的场面,让我如今回想起时,都想亲切的叫他一声傻逼。
我开始爱说傻逼这个词也是因为认识了欧阳臾。那天我带他去打游戏,喝茶,他跟我说他的故事,很奇葩,很精彩。那个姑娘突然不理他,没有缘由。我跟他说,真爱并非不来,它只是被无预警的恶意的延迟。所以不要让某个女人做的傻事变成你自己跟自己的争执。他当时眼睛一亮,满心崇拜的脸好像在说,小菲姐你真牛逼,这么有哲理还特么押韵。我拍了一下他的头,傻逼,这是歌词。
其实我心机特别的重。我还特意找到了那个姑娘,努力混进了她的圈子,然后跟她成为了朋友。也不明白是什么心作祟,我可能是怕自己一直标榜的喜欢对人好的美名丢掉,我透露给了欧阳臾我一直喜欢的一个学长,以示公平。当然了,最后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也只是嘻嘻哈哈度日,浑浑噩噩生活。我跟他的关系变好似乎就是一下子的事儿,就像蹦极,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到了悬崖边。
我始终觉得,一个人对你好的话,你是会非常真切得体会到的。而如果这种体会让你很幸福,那这个人可能就会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了。比如欧阳臾,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比如欧阳臾过生日那天,我早早开车去了超市,买礼物。看上的那个破玩意儿是那店里的最后一个,连个盒子都没有,我跟收银员磨唧了半天,最后还是只得到了一个用纸袋子裹得严严实实得破玩意儿。我当时就想,麻痹生日礼物也不能这么烂啊。于是我带他去了海边,看日落。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浪漫的事儿,浪漫得我自己都有点恶心。我算准了日落的时间,我们俩就坐在那儿看。盯着太阳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眼睛都要晃瞎了,我就问他,傻逼,你开心么。我忘了他说了什么。不过我觉得那天的场景就跟我们在游戏厅外面的那个晚上一样,我仰着头一直在看天上的桥,乌漆麻黑的,我却觉得好漂亮。
比如我后来去参加比赛落选了,唱歌比赛。我势在必得,信心满满,把亲友团们送回家我才得知比赛结果。我下意识发了sb给欧阳臾,我就睡了。结果醒来发现了20多个未接来电。我给他回电话,我说,傻逼,你是傻逼么,打这么多电话是想咋的。他说,你发完sb我是秒回的呀,结果你就不理我了,我特么担心你一下子没想开。欧阳傻逼说,也就是老子没有车,要不然就直接开过来了!我玩笑,其实坐公车也能来啊。我漫不经心,结果半小时后听到敲门声,那个傻逼手里拿着一堆零食,就站在我家门口冲我傻笑。
比如欧阳臾竟然觉得抽烟的女生很帅。我跟他说我也抽烟,他瞪大眼睛,“是吗?!我也学过三年象棋。” 当时就想一巴掌打过去。他的幽默就是这么肤浅,也这么迷人。有一次我们一起去鬼屋,他闻到前面的烟味儿,回头傻逼呵呵的跟我说,真香。于是我后来半夜拉着他到我家来看完全不恐怖的恐怖邮轮的时候,我得瑟劲儿十足的扎起两个小辫儿点上了一根儿烟。我问他,帅么。他说,俩小辫儿还帅个屁。我记得那天他刚进我家门的时候,看见空荡荡漆黑一片的时候,他问我,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么。其实我习惯了,不过我还是厚着脸皮撒着娇,嘴上说着超怕的,其实也还好,因为我在找室友了。他闻着烟味儿,说了一句,要不明年我住你家吧。
比如一个周末的傍晚,我拖延着写不进去作业的时候,欧阳臾突然给我发信息说,要是以后也能一起剪片子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我当时还发了个撇嘴的表情,因为我从不觉得剪片子很幸福,除非我可以有一次不熬夜不揪头发不骂街。结果我真的找他陪我了,在他说完那句幸福的话之后的两个礼拜,零点到四点。从剪辑教室出来的时候雾霾整个压到了地面,特别有寂静岭的架势。我开车送他回去的时候,远光灯大开我还是只敢开20迈,他困的要死,音乐还刚好播放到了周杰伦的以父之名,诡异的前奏把气氛推向了一个小高潮。到门口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说,想想都觉得一个人开车回家很可怜。他只说了四个字,再等俩月。当晚我自己开回家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回想我们一起从鬼屋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开着车,坐在副驾驶陪我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在后面安睡,我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一首曾轶可的歌儿。“车停了好几次,烟抽了好几根,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没到呢。你睡的安稳么,我必须清醒着,这道路有点黑,你睡吧我负责。”
比如后来我开始感冒,发烧,病得很重。咳嗽十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那时候刚好在实习,各种压力各种大,身心疲惫。别说唱歌,连话都说不出整句得。为此还戒了一个来月的烟。我还跟小伍调侃,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了!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废了。压抑到不行的时候,我总是能第一个想起欧阳臾。于是我打电话给他,跟他说我所有的黑暗面的想法,毫不保留得让他消化我所有的负能量。我嘴损,大家都知道,吐起槽来能把人说得想钻进地缝儿里。其实我跟欧阳臾最后一次的见面也是由我占上风的刻薄收场。我说了一句,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住我家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走的那天,我毫无掩饰的跟身边的朋友吐槽他的莫名其妙,理直气壮因为我对他从无亏欠。他说他觉得负担太重,他说我的依赖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说他不想交女朋友。我特么还不想找男朋友呢。欧阳臾,你是傻逼么。
我早早打好了腹稿,指责他的幼稚,控诉他的不会拒绝,叫他知道胡闹也是一种依赖,而依赖的负担是可以跟我对他的好相互抵消的。我幻想着无数种再次见面的可能。我要面子到底,我绝不服输。没错,小伍说过,认真你就输了,何况还输给这么丑的人。我信誓旦旦,思前想后。我给他时间,我等他领悟。这段话一直在我心里改了又改,从对他的不满,变成了自己的忏悔。当然,如我所料,他始终没有回来过。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爸去上海出差,我妈告诉我说他已经安全抵达。顿时我就想起我小的时候,我爸出差,头一回坐飞机。回来的时候跟我说,飞机上有免费的饮料,特别想给我带回来。结果安检不让过,说必须打开检查。后来我爸跟我说,打开了还怎么喝啊,就放那儿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脸上遗憾的表情,总能无止境地拉低我的泪点。那天我想着我爸哭地唏哩哗啦地时候,欧阳臾就在我身边,他只是说了一句,你这样不行,太想家了。其实我爸就是那种特别想把最好的给我,但永远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的人。从来不会记得我爱吃什么,喜欢什么,甚至我上学这么久都不记得我几年级几班。可他就是拼了命的想把自己觉得对我好的那股劲儿都用上。有的时候他忙的都没工夫一起吃个饭,还不赚什么钱。我有一次跟小伍说,我爸就是我生活里功利的典型代言人,做什么都要看地位看利益,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只会数落我说做电影没前途啊这样的话。我跟欧阳臾说,后面我接不下去了,反正就是转折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其实他就是特别笨得爱我来着。连飞机上得饮料都想拿给我那么爱。半天他也没憋出个屁来。后来就在我洪水泛滥眼看决堤的节骨眼儿,他说,可是他一直在爱你啊。
在一个及其痛苦的早上,我又一次把自己咳醒,嗡嗡的空调声在房间里竟伴随着哒哒哒敲击键盘的声音。我闭着眼,看见欧阳臾就坐在我对面的课桌边,刷着微博,听着Radiohead--"I wish I was special, you are so fucking special." 我努力不去睁开眼,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一个人生活的这几年,我对幻觉中的活物不再感到恐惧,而是感恩。
后来我在公路的另一头看到他曾经朝思暮想的姑娘,我就开始疯了一样的跑,朝着她跑。我想追上她,好像追上了她,我就追上了时间,就追上了欧阳臾,就追回了那些我错过了的避免悲剧的一切蛛丝马迹。我只想告诉他,那些都是我自以为是的误会,我自作聪明的伎俩。告诉他,失去像他这般的朋友,比失去像他一样的恋人更让我痛苦。告诉他,即使我拼命跟所有人否认,我还是认认真真的爱过。
“假如——“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眼是话,我没有说。假如,假如还能再来一次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还做朋友,假如我不再那么肆无忌惮的挥霍你的关爱我们会不会最后做成室友,假如去鬼屋那一天你坐在副驾驶你会不会就发现其实我们之间我也不是在无限制的索取,假如。。。因为“假如”是说不尽的,假如他也在想这些假如呢,假如根本没有假如呢。我知道,他不是那个将死的老头,我也不是少女小渔,所以我只能对着自己点点头,不论什么,答应自己的假如。
假如我爱你爱得不那么笨呢?
爱得太笨了。
可是我一直在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