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的本质是什么？因果关系又是否存在？

这些问题听起来仿佛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回答的。但是每个人在生活中又仿佛天然地凭借对时空和因果关系的直觉生活，这不是很矛盾么？

作者史蒂芬·平克在本章从介绍康德关于时空因果关系的总结入手，提到康德认为时间、空间和因果关系其实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框架，它们即不能算客观世界的属性，也不能算人类通过探索世界得到的经验知识。这种观念虽然可能不被物理学家认可，但在日常生活的领域，讨论这种作为认知基础的时空因果“观念”，也有其重要性。

这些最基本的观念，被作者称为思想框架，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方式”而不包含具体的内容。主要的认识框架有四个，分别是对于物体、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的思维。

1 面对物体时，人们倾向于将其分辨为“物体”和“物质”。物体代表可数的，有边界的事物。而物质通常表示不可数的或无边界的事物。

需要注意的是，这两种区别看似是人们处理两种不同事物的方式。但通过一些语言习惯我们会发现，一个事物究竟被识解为什么种类，不是事物本身决定的，而是依赖于人们对待事物的“态度”。

我们有时使用一个词指代特定的事物，而有时用这个词来指示一类事物，就像专有名词和普通名词的区别一样。我们可以在日常交谈中用“LV”来指代全部的奢侈品，而忽视这只是一个品牌。有时又说“Give me a beer给我一个啤酒”来特指一杯啤酒而非一种流动的物质。

与此对应，“物体”更多地用于特指和强调的需求，而“物质”就较少地被聚焦，多用于背景和笼统的描述。

2 空间思维。我们对空间的思维依托于对空间中具体事物的思维，而不是像牛顿力学一样在内心刻画一个三维坐标系舞台。因此如果要准确描述事物的客观位置，日常语言在不借助数字的情况下会显得不能胜任。

语言中的空间术语概念有五个特点。分别是A一词多义，上一章提到人类认知空间时的参照物往往不同，而且语言因为历史和使用场景等原因，具体的空间术语不一定对应特定的空间概念。如“上车”就不表示到车顶上去而表示到车“里面”去。

B空间术语通常是数字化、二进制式的简化版。人们大多时候只是笼统地说“这里”、“那里”、“前面”、“后面”等，而不会进行过于精细的描述。

C人们对空间的认知往往是拓扑式的，也就是只注重物体之间的“接触”、“包含”、“附着”等关系，注重这种“质”的空间概念而非“距离”、“体积”等“量”的关系。

D人们认知的三维物体经常是特定“图示”的形态，而非物体原本形态。如一根线被图示为一种一维的存在，虽然客观世界并没有一维的东西。有些事物被人们认知为一个“主维度”和一个“次维度”的结合态，大多时候只有主维度受到关注。如谈论磁盘时，磁盘圆面的二维被认知为主维度，多数人首先在意磁盘有多大，而非其有多厚。再如一个有洞的苹果，主维度是三维，而次维度是那个洞代表的“空间缺失”的维度，尽管不存在的部位是不存在的，但人们还是习惯将其当作一种存在物的属性来理解。

E 与人们认知空间的坐标系相呼应，人们对空间术语的使用经常会借助观察者的坐标，而采取身体隐喻的术语。如说“车头”、“车尾”的习惯表达。头和尾等生物概念也有时被用于描述空间。

3 时间思维。时间思维与空间思维很多方面非常类似，它像是一个“一维的空间”，因此术语更少。人们多处借鉴空间术语来隐喻式地描述时间。而人们针对时间中的“事件”的两个基本思维方式，是“时态”和“体”。

英语中有五种时态，而真正的时态只有三种，就是过去、现在和将来。而“进行式”其实是事件的“体”，也就是事件的“形状”。“完成式”是一种时态和体杂糅的语法现象。

三种时态，并不需要做过多解释，很容易想象和理解。值得注意的是，有时我们并不仅仅把“现在”当作唯一的参考系，有时候会在“过去”或“未来”中讨论更加细分的“过去”和“未来”，就有了常见的“过去完成式”，“将来完成式”等。

事件的“体”，也就是事件的形状，分为六种，

A强调持续发生的“边界模糊事件”，如“跑步”；

B强调一个瞬间动作的“完结动词”，如“赢”；

C强调不断进行最终在一个时间点达成的“瞬间实现动词”，如“到达”；

D强调瞬间动作重复进行的“迭代动词”，如“打铁”；

E强调一个时间在某时间点开始并一直延续的“状态起始动词”，如“坐下”；

F还有不强调任何动作，而是一种静态状态的“静态事件”，如“知道”。

正因为在语言和思维中，事件在时间维度上的形状是不同的，人们对它们的使用语法也不同。而对于边界模糊动词，人们经常通过添加空间动词将其切分，从而体现对动作影响力的强调，就像通过将“物质”改变成“物体”而实现强调一样。如“shake挥舞”变成“shake it up挥舞起来”以强调动作性。

体的第二方面，体现为观察的视角，是着眼于动作整体，还是着眼于动作的进行，或是动作的后续影响，也就是一般式，进行式和完成式的区别。

与空间思维明显不同的一点是，时间有更多的“人的属性”。有些动词明显必须是主体自愿的，有些动词明显指向一个特定的目的，而有些动词则显然是无法自主选择的。在使用将来式时，人们经常表达的不仅仅是“时间上的将来”而包括“意志上的坚定”。

时间与空间思维，看似粗糙，在二极化和图示化的框架中无法表示准确的信息。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这些注重“质变”的表示方式恰恰最符合人们的目的和需求，表示着事物对人们影响的完全不同的方向和变化节点。

4 因果关系思维。作者从休谟开始，讨论到大卫·刘易斯等哲学家，将因果关系用“恒常连接”和“可能世界”两种模型进行阐述。“恒常连接”表示经常出现的先后发生的事件被认知为具有因果关系。但钟表八点钟报时“恒常”地与九点钟报时连接，却没有人认为八点钟是九点钟的原因。“可能世界”模型认为，如果在一个类似现实的世界中，一个事件不存在，会导致另一个事件也不存在的话，两者就具有因果关系。在钟表的例子中，人们听到闹钟而起床，仿佛闹钟是起床的原因，不过难道闹钟不响，我们就会永远睡下去而永不起床么？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提出许多反例来否定这两种模型。伴随发生的事件看似原因，但只是与结果相关而已。另外一个事件由多个条件促成，但我们往往只把一个条件看作原因。

平克更关注的不是客观世界的因果，也非人们长久以来养成的某种习惯，而是在主观认识中人们认识因果关系的框架。他赞同的框架是托尔密提出的“力动态模型”。

力动态模型将因果关系中的事物分为两部分，包含自身运动或静止倾向的“主体”和试图改变主体运动状态的“拮动力”。再考虑到拮动力的变化，将因果关系分为六种。分别是

1主体倾向静止，拮动力“进入”致使主体运动的“致使”。

2主体倾向静止，拮动力未能改变主体的“抵制”。

3主体倾向静止，拮动力原本裹挟主体运动，但忽然“撤出”导致主体恢复静止的“许可”。

4主体倾向运动，拮动力对抗但未能改变原运动状态的“抵制”。

5主体倾向运动，被拮动力对抗最终静止的“阻止”。

6主体倾向运动，原本对抗的拮动力“撤出”而使得主体运动的“许可”。

哲学家通过描述“可能世界”的状态，并不是真的巨细靡遗地想象了一个平行世界，而是在想象“拮动力”的变化。在“划火柴导致火柴燃烧”的例子中，尽管空气湿度，环境温度都会影响火柴燃烧，但是我们往往把“划火柴”视作原因，就是因为人们习惯于将“划火柴”视作拮动力。

而这种“就事论事”的认知模式，也导致认知中的因果关系不像形式逻辑中那样符合传递律。就像相声中讲的“吃泡面导致猝死”的笑话，一个人为了吃泡面而出门买，结果路上被车撞死了。“想吃泡面”导致了“出门”，“出门”导致了“被撞死”，但我们绝不会直接认为泡面厂应该对此事故负责。

这四种认知框架，物体、空间、时间和因果思维，是人们认识世界最基础的思维，也是语言中隐藏的基本规律。它们并不完全符合客观世界的状况，也因此人们经常会遇到一些悖论和难以抉择的思维困境。然而作者分析也能表明这种简单的、二极化的图示思维能有效地帮助人们做出生活中的判断。特别是因果关系思维，这个自然中最难证明的规律却是人类社会组织和交流的基石。世界的时空因果需要探索，人们思维中的时空因果一样重要，两者或许能在彼此的发展中互相借鉴，相互增进，让人类在认识真理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