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把头探进了我的嘴里。
我无神的双眼看着这些围观的两条腿的家伙,他们惊叹,他们鼓掌,他们为我嘴里的表演者的勇气所折服。
我闪金的鬃毛在阳光里夺人眼球,却没有人折服于其威严。那些披着花花绿绿的布匹的两腿兽,他们的尖叫声随着表演者的深入而起伏,他探进一分,便激起他们的尖叫一阵。一阵一阵,一阵一阵。
像大草原的野草随风,如波起伏,一阵一阵。
那支猎枪的震响划过一条看不见的直线刺过起伏的野草,把父亲的生命带到远非大草原所及的地方,家里乱了。他们从草里钻出来,用黑洞洞的枪眼盯着我们进笼子,出笼子,登上马戏团的高台。
又一阵愚蠢的尖叫把我拉出了那件几周前的事。
他们来看勇敢者在凶残野兽的杀人利齿面前不惧不怕,甚至主动探进,甚至习以为常,甚至当成表演,当成娱乐,去赚取那些可悲的小票子。
那个勇敢者只是一张破纸,他们明知如此。持枪的壮汉有那么多,就在他们眼前随时准备杀了我,他们却还欺骗自己说那表演者是真的勇敢。
几周以来,为了家族的生存,我们忍辱负重,给这些幼稚的东西重复这些无趣的表演,以换得恶心的死肉吃。那是从死掉的动物身上割下来的,那些家养的动物没有脑子的活在他们的圈子里,他们的肉质烂的像一摊泥水。而在冰柜里还有数不清的这些东西备着用以恶心我们。
随父亲去追猎鹿群的快感和血性的厮杀开始从我的记忆深处蔓延出来。我渐渐回忆起那些健美的鹿肉才是真正的食物,父亲撕咬下来,牙上流着殷红的鲜血。
我曾经以为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家族。但是像这样活着又怎么能算是活着,我们没有无边际的草原,没有炽热的大风和广阔的星夜,我们甚至没有野性。
我重重地踏了一下脚爪,那些壮汉渐渐把枪抬起来指向我。
可笑!空有一副健硕的身躯,却不敢与我搏斗,一切功绩都是那根喷火的铁棒打下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惹得嘴里的东西不太开心。他仍自以为是,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仿佛训斥下级。有人带着我的孩子给我看,然后用枪指着它们。
卑鄙!只会用些肮脏的手段逼人臣服。他们知道我视孩子们为至臻之物,企图利用我的本性是我屈服。这些两条腿的东西令人作呕,他们枉为造物主之作!
我盯着正前方的枪口,心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张大了嘴,利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我用尽全力,咬下了那颗肮脏的头颅,将它吐在一旁。
躯干上的颈部喷涂着鲜血,挥洒在我的鬃毛上,我的脸上。没错,它们本应受到猎物鲜血的洗礼。
台下的观众愣住了,他们自负的以为控制了我们太久,一刹那被我咬断了那份自负,鲜血横流,他们不知所措。我看着他们,宛如一群行尸。我看着孩子们,告诉他们,不论死活,今天必须教给他们,我们应是怎样的存在,我们的野性和凶猛才象征着我们有血有肉的活着,只有这样,我们从不枉称雄狮。
砰!几枪打在我的身上。
杂种!
胆敢无理!我是造物主威严的象征,食物链顶端的霸主!
那些个壮汉轮番开枪,一个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起起落落。
我想起父亲死的那天,这些杂种走上前来时,父亲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着扑了上去,带着最纯粹的野蛮。
我清好嗓子,想着父亲的那一声吼,吸了口气。
我冲着这个世界雷鸣般地吼叫,雄浑的声音激荡在每一寸空气里,回声不绝,这是自然力量对人类自以为是的可悲小世界的野蛮震颤,这才是无可违逆的动物天性!
那些怔住的东西这才吓得四散而逃,我发觉身上已经多处流血,壮汉们还在准备各种武器。
我没有理睬那些伤口,我盯紧了面前那个家伙,我从他眼里看出了猎物的恐惧。
我像捕杀一头野鹿一样,飞扑出去。
我是万兽之王!今天,你们将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