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谁是山区包庇案件的真凶?

本文参加【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征稿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所以12日事发当晚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周喜来?包庇隐瞒是没有用的,这案子上面安排我必须得调查清楚找出真凶才结案,不然对大家都是没有好处的。” 上月山区新来的这个爱较真的派出所李警员,直接打破喜事现场的欢愉氛围。


“哎,真的不清楚,别问我们。” 村民们皱眉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不约而同撇着嘴不耐烦的接受李警员不知第几次根本不可能知道结果的盘问,纷纷避而远之。焦急又郁闷的李警员对于这群村民实在是无可奈何,即便多次提醒必须配合警员查案办事,但都像私底下约好口供,要么摇头摆手说“不清楚”,要么就斜着眼打量着彼此,然后撇撇嘴假装听不懂刚调来的外来人李警员的问话。


“李警官,麻烦你通融通融吧,你看着咱们今天办喜事的,就别在念叨着那些事,过来也吃点喜菜添下福气。”一向作为村民代言人的村长,手里递过一根较上档次的香烟,笑容满面道。村长周财,年四十有余,算是村里较有头有脸懂点人脉的人物,早年协村民们,发现山中产有稀有名贵中药材,于是帮助村民们发家致富,所以声望颇高,前两年被推选为村长。看着这几桌子村民,都沉浸在新人喜宴上欢呼雀跃,这种外人看来难能可贵不分你我的质朴,在李警官看来,真的是棘手。


死者为68岁的智力缺陷老人周老汉,是村长周财的二伯,13日正午被路过山民发现死于山脚下。原本来处理案件的警方们以为是智障老人半夜失足坠崖,然而几个小孩一旁的搭话, “我们昨晚想回家在山头处天好黑看到傻老伯和一个男吵得很凶还推打起来,我们很怕就跑走了。”却引起警方们不得不将意外而死改为蓄意谋杀。当案件深入调查,几个小孩似乎被大人们教训过,问什么都不肯多说,而村民们更是一问三不知,默契般守口如瓶。案件进展无计可施之下,山区所属派出所只好派新来的李警员,单独行动,继续对此棘手案件的探访追查。

而这一个月来,新官上任的李警员真的觉得日子无比漫长,上头每天对他办事不力的责备,而每天穷追不舍地的问一些根本不会回答问题的村民们,正如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根本难以从互相包庇的人群中找出真相,但找出证据对于他来说,着实重要。


就在李警员尴尬的站在喜宴旁张望,现场正为儿子张罗着喜事的女主人,笑容和蔼地端来一碗热面,“您来一碗吧,今天我们…”话音未落,男主人神色慌张的凑过来,嘟囔着把女主人往屋里推,一脸警惕用力过猛,满满一碗热面条顺势倒出洒落在地,而碗却还被女人紧紧捧在手里。女人的笑容顿失,低眉顺眼的往屋里走去,见状,李警员一脸错愕,而男主人也丝毫没有伪装欢迎,“你要办案别处去,别瞎听女人胡说八道。”而周财再次走过来解围,“过来喝一杯吧,李警员。”一边说一边把李警员拉去桌子旁坐下。而再次看着这些村民,不约而同地低头进食,他们的脸上多了一丝警惕,以及默契。



弄不清是何等传统封闭的山区,男主人对妻子与陌生男子随口攀谈都能如此的慌张失态,李警员没法若无其事的参与喜宴,也再也没有在此喜宴上看到女主人的身影。往后,当然他每天也还得不厌其烦地照例上山去询问调查,今天他特地提前上山,天刚破晓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周老汉家开始工作调查,即便大门紧闭一个月整,或许还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果不其然,早起的鸟还是抓到了虫,他在离此不远处看到周老汉家大门前两人影推搡着,定神一看,是周财,左顾右盼神色慌张地推搡着一个面生妇女入门,接着探头探脑神色慌张地准备把大门锁上。


李警员直觉今天终于能打破这一个月来的僵局,于是在这崎岖山路,往正想离去的人影边跑边喊:“村长您等一等,我有话要问。” 被吓到的村长周财一脸惊愕慌张,但几秒钟后又恢复往常笑脸盈盈,想以此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早啊,李警员,今天怎么这么早上山来了。”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刚被推进大门,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妇女,低垂着头微抬起,瞪大有些呆滞的双眸,犹疑微张着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警员感觉事情有蹊跷,” 是的,今天特地提前上来。这位面生的妇女是谁。“

”呃,她......是周喜来的妈,我二伯的老婆,没领证的。死了丈夫,儿子又被抓走了,本来就是个疯女人,天天疑神疑鬼的,怕她想不开,所以接她到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现在想着应该也没事了就给送回来了。“ 村长周财故作淡定地说道。


一旁的妇女一看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和死者儿子也就是现在被抓在派出所问话接近一个月的嫌疑人周喜来年纪相仿,怎么也不像是当妈的辈分。李警员径直向低着头的妇女继续追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 妇女支支吾吾从嘴边挤出一个字,抬起头打量一旁的村长,似乎惊恐与害怕下立即低着头,“不知道。”

“李警员,你就不用问她了,她一个疯婆子,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吓到她就不好了。”

然而李警员刚与妇女一霎那间的对视,感觉这女的不像是所谓的“疯婆子”,那神情里的惊恐比恍惚呆滞要再多些。

“那我带她回去问问话吧,死者的老婆,这毕竟需要录口供的。这山里村民都太不配合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必须带回去问话。所以,你就跟我回所里一趟吧。“ 李警表情严肃。


村长周财异常激动,暴跳如雷般喊道,“ 你新来不懂规矩就算了,这一个月来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村民的生活了,自己办事不力,就不要再追问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了。嫌疑人你都抓了,还问啥问的。”

“ 嫌疑人周喜来不识字,还是个聋哑人,我们根本结不了案,上面给了我话,说必须尽快结案,村民们不配合,村长你如果也阻止办案,真的就不要怪我把你也带回去一起问话了。” 李警员态度坚决看着一旁低垂着头的妇女,“你跟我走一趟吧,录完口供就可以让你回家了。”


于是乎两人互不相让地想带走这个女人,周财不再理会李警员的态度坚决,直接一把将女人推进大门,女人突然尖叫着抓狂痛哭,情绪失控般摇着头,“我不敢,我不知道,我不敢……” 周财好不容易将女人两手反扣着稳定住她,狼狈地吼着,“你跟个疯婆子问什么问啊!”


再者把大门锁上,任由女人在里面嘶吼捶门,李警员显然再次被吓的不清,愣在一旁。这一闹,再次引来山民们出门围观,盘着手嘟囔着被吵醒的,八卦着发生什么事情的,而大多数还是一脸警惕的,眼神闪躲着看戏。


“李警员,我待会就跟你们所长通话,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不管周财争执与暴怒,李警员沉默着再次观察大家,于是乎大家被这股坚定且尝试看透着大伙的眼神,慎住,散场。


郁闷着下山,看这情况,今天是没可以提前收工下山的了,于是吃一鼻子灰的李警员,只好原路返回警局。再次盘问周喜来,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一片无神,不怎么进食,似乎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即使不认罪,而行为好比等待被分配定罪的原凶。


“你爸的年轻老婆不是你亲妈对吧?” 不再好声好气地画图询问,思索良久,李警员直接从网上找出一家三口的照片,指着母亲,再指着小孩。


终于,从被抓进派出所到现在,周喜来总算有一丝情绪起伏,眼神先是疑惑,再者猛地摇头晃手,咿咿哑哑的吼着,似乎想尝试喉咙发出声音,但又无能为力,焦虑地起立坐下,垂着桌子。


“你是想说,跟你这个妈妈无关吗?”李警员不懂手语,也笨拙地回问。周喜来发出的巨大声响引来值班同伴的入门控制,而周喜来虽不识字,但理解能力算是敏锐,在知道李警员明白他的意思后,再次恢复往常的默不作声,但显然刚刚过激地行为让他胸口起伏不定。


果不其然,李警员深觉事有蹊跷,于是决定等待天黑,再次回去,偷偷将那疯女人带出来。于是,一切解救顺利进行着,虽然周老汉家大门紧锁,他决定翻墙进入。院子已经一片杂乱,似乎是今天早晨女人发狂后制造的,而走进老旧的房屋,有一盏微弱的灯亮着。

李警员小声探问,“有人吗?” ,屋内一片寂静。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屋子较小,扫视下并没有发现踪影,应该是又被带走了吧,于是李警员准备转身离去。


而突然门口处突然立着一身影,李警员被吓得瘫软在地,电筒也滚落,“你是谁?” 边颤抖着说,边自卫般往后挪身。身影靠近,头发凌乱,是今天早上的那个女人,女人站在一旁呆望了许久,默默说了句,“我叫阿简,我能跟你回去派出所吗?“ 原来是个人,李警员终于体悟到什么叫被吓的魂飞魄散,心跳不已。得到默许后,阿简跟着李警员回所里去了。


山区到所属派出所开车路程大约是半小时,山路面凹凸不平,副驾驶的阿简坐上车,从村口驶往派出所的路,沉默的看着车窗外,摸着脸眼神呆滞,李警员打破一路的沉默,问了句,“你是哪里人?听你口音,不像这山区的。”


阿简再次抬着头,满眼蓄泪,像被点了穴般,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悲恸,这会儿确实又像回早上抓狂的疯婆子,一路沉默不语似乎被点破,又像是解脱,时而又像是陷入绝望,无法言喻的一种奔溃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派出所,阿简似乎逐渐恢复了平静,探头环视了其他的值班人员,接着低声在李警员耳边说了句,“ 我可以只单独跟你说吗?”


李警员的办公间,桌子对面沉默了许久的阿简,终于再次发话,“ 我不是这山区的人,我是被人贩子拐卖过来的,我是云南人,5年前在打工的地方被人贩子拐来,然后醒来就被转交到周财手里,没多久就把我送给周老汉,说做他老婆,我没身份证,所以根本没办证,但这五年一直被他们关在院里,我逃跑了数不清的次数,总是被路上村民帮忙着抓回来绑着,打了无数次。这山区又穷又落后,女的又少,他们几乎每三家就有两家媳妇是拐卖回来的。那个周财就是个大拉线的,山区里还有很多都是被拐卖来这当生孩子的工具的,全山区都有这恶俗,互相包庇隐藏,你们这所长也是知道的,多次我暗示或者跪求帮助,但是都视而不见,不帮我们,我都绝望的了,很多次想自杀都没机会。” 说一半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那次山区办喜事,一看穿着警服的也来参加宴席,我们几个被拐来的挣脱了,跪着哭着求救,最后都被当成疯婆子拉回去关了好几天,不给吃不给喝的,都差点以为活不过去了。基本上来的都麻木了,被迫生了好几个娃,也想着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被送给个智障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稍好,不用被逼着生娃,但真的生不如死。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求求你了。“ 哭喊着的阿简跪在地上哭喊着。


一阵猛的敲打着门,李警员打开门,外面正是急急忙忙赶来的村长周财,一开门着拉扯着阿简,” 这疯婆子问不出什么话来,我来带她回去。“

”慢着,周财,我现在要以涉嫌拐卖妇女的罪名拘留你,人你带不走,你也得留下接受问话。“ 李警员淡定自若。周财激动地想挥拳暴打李警员,”要不是你们所长这几天出差了,你真的就完了你。“

原本只想赶紧了结这起蓄意杀人案,然而却牵扯出另一起山区拐卖妇女案。

一整夜的盘问,原本只字不提的村长周财在李警员的”法识熏陶”下开始认罪,“ 这阿简是我通过门路找来给我二伯当媳妇的,这我们也知道年龄差别大,喜来是我二伯从别人那过继来的儿子,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结果不小心把喜来推到山沟大病一场,醒来就成哑巴了,不识字也只会干农活,五年前我赚了些钱,想弥补下喜来,怎么说他这情况不靠卖媳妇根本不可能生娃养老、传宗接代,就想说把阿简买来给他当老婆,结果村里老人说按规矩还是先得给二伯娶个老婆,毕竟父子有序。但这疯婆子来了这两年竟然跟喜来好上了,村里人笑话闲言闲语了好久,我二伯再怎么是个傻子,天天被人那么笑话,也知道这家里两个人是对不住他的,所以,我二伯前几个月一见喜来就追着打,肯定就是这疯婆子喊喜来去把我二伯推下山。”


李警员再回去询问窝在角落抽泣不已的阿简关于她和喜来的事,阿简先是一脸错愕,紧接着说道,“ 喜来不可能会杀老头的,他心肠没那么歹毒,刚来三年我特别抗拒他们两父子,但这两年多亏了喜来,他待我倒是不错的,我们年纪相仿,我也不是看不出他对我有意思,但是毕竟众目睽睽下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但至少我在这山区里,有人待我较好,虽然他也怕我逃走,但至少不虐待我。他是领回来的,但对那老头也是孝顺的,再说12号晚上他一直呆在家里,只是第二天早上发现他爸一直不在家了才出门去找,不可能像他们说的把他爸推下山。但他们从警察来了就一直把我拉去关在周财家,根本没人相信我的话,都觉得我是和喜来好上了,帮着他说话。我是可以帮喜来作证的。”


李警员手中一直低头飞速抄着口供的手,霎那间停顿了下来,表情凝重,阴沉。


“不需要你作证。” 李警员缓缓抬头,奇怪地表情看着对面一脸坚定的阿简,“如果你想逃离这个山区,或许换个说法,想要能摆脱这里,你就要相信我说的去做。”


阿简错愕一愣,开始感到害怕,狐疑,“这警员真的能帮我逃脱这五年的噩梦,这深山吗?” 可是如果回去,如果错过这次的机会,恐怕一辈子就该像其他一起送来的姐妹那般,麻木生娃,多了可怕的牵挂,更没法离开这里,回到自己魂牵梦萦的家了。


阿简紧张地咽了口水,“我相信你李警员,那我该怎么说呢?”


“如果你说出你跟周喜来关系确实暧昧不清,一来你把村长周财拉下水,以他这暴戾性格,一定也不会让你好过, 到时候他肯定会联合村民们作证说你和周喜来合谋杀害周老汉,二来确实也难以有确凿证据证明你是被周财等人拐卖过来的,他跟所长的关系你也不是不清楚的,所以你很可能到时候会继续被他带回去虐打。所以,你倒不如说,喜来一直对你意图不轨,他和周老汉向来不和,事发当晚你不确切周喜来是否在家,没在事发地点。这样对你自己来说,是最有利的证词。”


阿简听着李警员的分析,一阵毛骨悚然,从坐上这警车踏出深山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要回头,但正如李警员所分析的,这山区村民们为了他们的大财主周财能够摆脱这些嫌疑,为了未来这买卖妇女的恶俗勾当能够继续为他们山区生根发芽,肯定会互相包庇把她押回去。如果再回去这深山,她只有死路一条,而如果被当作共犯,那她也将在监狱度过这一生。恍然大悟的她,慌张的赶紧抬头,眼神比原本更加坚定的说,“就按你说的,我12日晚没看到周喜来在家。“


”你错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李警员纠正,微笑,带着一丝渗人。


“是,是我说的,我12日晚,发现周喜来匆匆忙忙跑出去了,根本一夜不在家。” 阿简慌张又谨慎地顺着李警员话说下去。


案件几个月后最终结案,周喜来被判正当防卫下故意杀人罪有期徒刑10年,周财因拐卖妇女三人以上被判无期徒刑,而这起特大山区拐卖案件引起全国广泛关注,阿简在失联5年的家人陪伴下回到了家乡,而李警员因破两起大案而晋升调职,互相包庇的村民们失去了一个领头人,而多了许多好事媒体进山区采访,继续以“不清楚,别问我。”的口吻逃避度日,媒体对于话题的热烈追问打破此贫困偏远山区长久来的“寂静”。



12日事发当晚 大雨


踉跄蹒跚的步履,黑夜中看不清对面的黑影是谁,只见那身影快速的追赶上来,含糊念叨着“ 喜来,我要打死你,他们都笑我你对不住我。”

一阵蛮力的敲打推搡,争执,掉在山头泥地的手电筒与雨伞,“你认错人了!你给我马上停手。”而智障老汉神志不清,继续使出全力敲打男子。

“我是新来的李警员,你再打我告你袭警......"话没说完,手一个使劲一推,癫狂的老汉脚下一划,往后倒去,消失了。

而黑雨夜中,李警员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跳声猛烈击打着理智。只是刚任职巡山晚下山天黑了想找家人借宿,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捡起掉泥上的手电筒和雨伞,李警员往山下的方向一阵狂奔乱跑,就让雨夜冲刷这一切罪恶吧。


一损皆损,一荣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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