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未是班上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
在来上海之前,她和所有同学断绝了联系。她可以想像同学们的议论,对此她已习以为常。
倪未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身边的人咀嚼着她的秘密招摇过街,她也不能允许这些人带着秘密出现在以后的生活中,甚至有时候,她希望所有人都去死。
倪未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来到上海,倪未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杨瑾。
和倪未不同的是,杨瑾是那种没有任何防备的人,所有人都可以在她的心里进进出出,仿佛她是一座神奇的博物馆,里面有无数令人赞口不绝的珍宝。
其实杨瑾那座博物馆里的珍宝都是赝品,倪未为自己独到的见解暗自得意。她觉得自己甚至嗅到了珍宝上呛人的孤独气息。
正因为如此,倪未觉得自己更高尚一些,至少她没有伪装自己。在她看来,杨瑾苦心孤诣的伪装是一种值得同情的行为,而这种对所有人来说毫无依据想法,让倪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一种难以界定的身份存在于杨瑾的生活中。
“倪未,白采身上那件衣服挺好看的。”
“嗯?还行吧。”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倪未把一个购物袋扔到了杨瑾身上。
正在睡午觉的杨瑾惊坐起来,“哎,这是什么啊?这大热天,你别说你去逛街了?”
“给你的。”气喘吁吁的倪未喝了一大口水。
“哇塞,倪未,你怎么这么好。”杨瑾尖叫着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竟然是白采身上的同款,杨瑾有些惋惜,在学校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和同学撞衫,但总归是朋友的一片心意,“亲亲的小未未,你真好,下次买东西叫上我吧。”
“这下你不嫉妒白采了吧?”完全把自己当做大功臣。
“哈哈,可不是,羡慕嫉妒恨呢,多亏了我们倪末。”
“杨瑾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是认真的。”前一秒还温柔体贴的倪未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我没不认真,我真的觉得你很好,这衣服……”
“我没说衣服,我说你。”
“我?我怎么了?”杨瑾游戏莫名其妙
“你别嫉妒白采了,嫉妒别人自己心里还难受。”本来强硬的语气又变得柔和。
“倪未,你说什么呢,我真没嫉妒她,采采她一直都是班里的时尚风向标,女生们都夸她衣服好看呢。”杨瑾耐心的解释道。
“是嘛,我怎么没觉得她衣服好看。”倪未不解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杨瑾上下看了看倪未,“啧啧,完全没有时尚意识的人的确很难察觉到身边的时尚风标啊。”说罢,杨瑾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躲到宿舍门后,进入“戒备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倪未还没动静,杨瑾从门后探出头来,竟然看见她正站在镜子前试白采同款呢。
就这样,倪未每一次用力过猛的关心在杨瑾眼里都是女生敏感多虑后的失误。这些不值一提的小差错,虽然常常让她有些无奈,但杨瑾更愿意肯定倪未对自己的情谊,再说她觉得这样的倪未还挺可爱的。
然而,事情积累多了,人们往往会忽略好的一面,却不断去责问那些所谓的无心之过,而这些无心之过最终都会变成身体里实打实的伤害。
有一次,杨瑾出去和朋友喝酒喝到很晚才回来。原本不想打扰倪未的她回到寝室灯也没开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上铺的倪未翻了个身。
“杨瑾,你怎么又喝酒了?发生什么了?”
“你还没睡啊?几个朋友高兴,你知道我不是进了决赛了嘛!高兴!”
“我知道你比赛压力大,可喝酒多伤身体啊!”
“不是压力大,就高兴,庆祝庆祝!”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杨瑾以为倪未已经睡着,起身去倒水的时候,却听见倪未躲在被子里抽泣的声音。活到这么大哭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清的杨瑾一下子就懵了。在她看来除非一个人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否则眼泪就应该像身体里的废水一样,从下面排出来。
她鞋都没脱,一下爬到倪未床上。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声音里满是担心
没有回应。原本的抽泣变成了大哭。
杨瑾跪在床上,手足无措。
“都怪我,你心情不好我都没发现,把你一个人丢在宿舍,你别哭了好不好?”
被子里的哭泣声慢慢停了下来。
“杨瑾,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问得杨瑾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话啊,你要都不是我朋友,那我就没朋友了”
“真的?你没骗我,那你心情不好出去喝酒怎么不跟我说?”
“真没骗你,我不跟你说了吗,没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高兴就喜欢跟朋友喝酒,不叫你,是因为你不喜欢太吵。”
那一夜喝了酒头痛欲裂的杨瑾,在自己决赛没有多大压力和真把对方当朋友件两事上和倪未争论了很久。
杨瑾第一次觉得倪未的存在是一件让人无力的事。她发现自己的担惊受怕都是因为这些毫无必要的怀疑,被误解的人是自己,费尽力气解释的也是自己。杨瑾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当这些颠覆性的思考变成杨瑾对倪未越来越冷漠的态度时,杨瑾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想法其实很容易被颠覆。
敏感如倪未,在第二天早上就发觉杨瑾对自己不同以往。她挖空心思多次追问,都被杨瑾一句“你想多了”挡了回来。
倪未从没想到杨瑾会变成这样,或者说,一直自以为处在主导位置的倪未对自己突然变得被动难以接受。
而如何再次让自己把控全局,倪未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每天都跟着杨瑾。一开始杨瑾假装看不见。后来,当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关注演变成近乎变态行为的跟踪时,杨瑾爆发了。
“倪未,你这是干嘛?”本来走在前面的杨瑾突然折回来对躲在树后的倪未吼道。
“啊!没…没干嘛,就随便逛逛。”倪未被吓得叫了出来。
杨瑾看着倪未惊慌失措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最终还是没有戳穿倪未的蹩脚借口。“快回去吧,大中午的,外边这么热。”
“杨瑾,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倪未小心翼翼地看着杨瑾,抬起的手也没碰着杨瑾,悬在空中。
“我还有事儿。”杨瑾皱着眉头,已经变得不耐烦。
“我跟你一起,等你办完事儿我们再一起回去,以前都是这样的,让我陪你好不好。”
杨瑾很想忽视倪未话里的哭腔和眼里的乞求,但就在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些天的对倪未的冷漠态度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残忍。倪未什么都没做错,她也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当她察觉自己开始远离她的时候,就将那些从没存在于她的意识里的错误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杨瑾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狗娘养的。
“倪未,我最近病了,病得有点严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杨瑾低着头抱歉的说。
“啊?什么?病了?你怎么没跟我说?”熟悉的笨拙和关心。
“没什么,现在已经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吧。”杨瑾伸手将倪未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
“嗯!好啊!”语气里满是兴奋和满足。
杨瑾看着倪未,心想,这就是倪未啊,正常人都不会讨厌的倪未啊。她抬手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真的病得不轻。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但唯一不同的是,杨瑾再也无法自如的和倪未相处,之前那次冲突已经彻底成为心底里的烙印,怎么也无法抹去。她一次次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之前对倪未造成的伤害,以避免自己太过疏忽再一次成为那个心存愧疚的人。杨瑾把这当成自身理智处理人际关系能力的一大提升。然而杨瑾没发觉,当她对倪未的感情变得理性时,自己的真实情感却受到了压抑。而这股被困住的情绪总有一天会冲出牢笼。
期末考试之前,杨瑾答应了同专业学长的追求,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杨瑾最终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倪未。她仍然对之前的事心存芥蒂。
出乎意料的是,倪未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的事情总要怀疑一番,而是表达了像所有普通闺蜜那样的祝福和兴奋,甚至还开玩笑说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抢走了。杨瑾恍惚间觉得倪未变得不一样了。
从此杨瑾更乐于和倪未分享她的爱情蜜事,她从未知道拥有一份普通的友情是这么令人高兴,她甚至认为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两人的友情已经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然而,这份庆幸并没有维持多久。
体育考试那天,杨瑾因为恋爱耽误了考试前的准备,所以在男友杜乔的陪同下早早来到操场。
离开考试还有10分钟的时候,倪未才到。杜乔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这让处在两者之间的杨瑾很是尴尬。
1500米长跑时,倪未把杨瑾拉到队伍中间。
“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的杨瑾停了下来。“倪未,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还?”语气里抑制不住的难以置信和怒气。
“你别生气,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什么了?”
杨瑾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便缓和语气问:“什么?”
“杜乔他昨天和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吃饭。”倪未恨铁不成钢地说
“什么呀,那是他一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的,没事儿。”
“杨瑾你心怎么这么大啊。”
“什么心大啊,我……不对,你怎么知道杜乔和别的女生一起吃饭,你跟踪杜乔是不是?”杨瑾说到这突然又想起之前自己被她跟踪的事,再加上倪未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更证实了她的猜想,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杨瑾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地看着倪未,觉得怎么都看不透她。
杨瑾这次没有给倪未解释的机会,她直接打断了倪未,“倪未,你知道你这么做是违法的吗?我的男朋友我自己清楚,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了,我求你了好嘛?”
“不是,杨瑾,你误会我了,杜乔他……”
“倪未,被误会的人一直是我。”杨瑾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操场上大吼出来。
晚上杨瑾拒绝了杜乔的约会,下课了就直接回到宿舍。倪未的话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的,今天一整天都没能好好上课。杨瑾骂自己没有立场,同时又觉得是倪未捕风捉影导致她变得不坚定,但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杨瑾越想越头疼。就在这时,白采进来了。
“杨瑾,你还在这儿干嘛了,楼下杜乔等了你好半天了。”
“嗯?什么?他怎么来了?”嘴上怪着,心里的雀跃都表现在脸上。。
“哎呀,你快去吧,杜乔都快变成望妇石了。”白采打趣道
“胡说什么?”杨瑾佯装要去打白采,红着脸赶紧跑到楼下去了。
“小瑾”杜乔看杨瑾下来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你来干嘛啊?”杨瑾低着头生怕被别人看见,嘴角不禁上扬。
“你看这是什么?”杜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条做工别致的手链。
“这……给我的吗?”杨瑾脸上全是的惊喜
“傻瓜,不给你给谁?我看你今天下午心情不好,所以就让林晨帮我挑了这根手链。喜欢吗?”
“林晨?你怎么老跟她在一起?”
“怎么了,你们不也相处得挺好的吗?”
“我们是我们,你们不能是你们,明白吗?”杨瑾假装生气瞪着杜乔。
“我们只是朋友,你一直都知道啊。而且,我每次跟她一起都会叫上你的,你要不喜欢我跟她一起,那我以后尽量少跟她来往。你别生气好不好?”
杨瑾看着杜乔诚恳的保证,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林晨是个好女孩,每次和杜乔闹矛盾她都站在自己这边,自己这样怀疑他们也太小肚鸡肠了。况且,林晨一直有喜欢的人,那个人自己也见过,怎么能怀疑她呢。
杨瑾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我没生气,我只是在吃醋,嫉妒你怎么有林晨那么好的朋友。”
“怎么了,还在为倪未的事儿生气?”
“没有,不说了,你帮我把手链带上吧。”
杨瑾看着手上的手链,觉得自己因为听了倪未毫无证据的话而怀疑杜乔实在是愚蠢。
她差点忘了,倪未只是习惯怀疑所有人。
胡思乱想了一整天的杨瑾回到宿舍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她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开始她还以为宿舍闹老鼠,吓得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后来突然有东西掉到地上,杨瑾觉得不对劲,壮着胆子伸出头来,竟然看见倪未正拿着她的手链站在她的床头。
“倪未?”杨瑾掀开被子一把夺过手链,“你拿怎么能随便拿我东西。”再仔细看,手链上的水晶全都被弄碎,银制的手链被什么东西捏成了扁平状。她抬起头,看见了倪未手里的手钳。
杨瑾努力压抑着怒气。“为什么?”
“不为什么?让你清醒清醒。”
“啪!”倪未脸上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印。“该清醒的是你!你疯了!杜乔跟林晨是清白的,一直都是你发神经。”
倪未抹掉眼泪,“你这么掉以轻心,最后被当破鞋的是你,我在帮你你知不知道?”
“倪未,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杨瑾红着眼眶,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倪未扭头跑出了宿舍。
杨瑾知道这句话早晚要说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看着倪未的背影,心情又变得很复杂。
在随后两个月里,杨瑾在宿舍都很少看到倪未。
她知道两人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和上次不同,杨瑾感到解脱后的轻松比愧疚更多,这闹剧搬的友情实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次跟踪后一时心软导致倪未对杜乔采取同样行为的失误,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不寒而栗,更何况弄坏手链的事还历历在目。
杨瑾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到此为止。
倪未重新出现在杨瑾面前是在开学后的三月,杨瑾面对憔悴倪未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以为就算不是朋友的两人再见面也能像普通同学那样点头问好。杨瑾在感到物是人非的同时,也为发现自己内心隐藏着的对倪未的恐惧深感痛心。
就在杨瑾准备低头绕过时,倪未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杨瑾,你在躲我。”
杨瑾听出了她的抱怨,也没打算否认。“对。”说罢扭过头去
“为什么,因为杜乔那件事?”
“不仅因……”
“我都是为你好,你却当我害你。”
杨瑾看着低下头的倪未,她清楚地看见了她手臂里骨骼的形状。杨瑾惊讶于她瞬间的消瘦。
“你最近还好吗?”
倪未对杨瑾的问候全然不顾,“你和杜乔分手了,我当初的话你为什么不听,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倪未抬起头来,嘴角勾起,眼睛里全是预言得中的得意,她直勾勾的的盯着杨瑾,眼神里充满了委屈的控诉。
杨瑾看着倪未近乎扭曲的表情,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她没想到倪未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和杜乔分手不是因为别的女生,是因为我们……”
“呵,你还嘴硬,当初我都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
“你别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林晨在我们分手之前已经有男朋友了。”面对这个陌生的倪未,杨瑾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挣开倪未的手快步离开。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听到倪未的哭喊,杨瑾停下了脚步。
“当年别人都说我是第三者,明明是我先和陈力在一起的,是那个贱女人插足,陈力才离开我的。杨瑾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伪装得那么好,只有我看得出来,我和你才是同类。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败类,你以为他们多爱你,他们都在玩儿你。我恨陈力,恨当年那个贱女人,恨杜乔,恨你对第三者的掉以轻心,更恨你自以为是的伪装,只有我看得最清楚,像你们这种人都应该去死!”
“不,我和你不同。”杨瑾转过身来,压住内心的恐惧。“我从来都没有伪装,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人是你。倪未,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可怜,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可怜,所以你把对自己的同情加在我身上。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同情,你也不配被同情。”
“你说什么?”倪未追过去抓住了想要离开的杨瑾,“你给我站住,像你这样连第三者都赶不走的人最需要同情,你知道我当年怎么惩罚那个贱女人的吗?”杨瑾看着倪未脸上诡异的表情,大声的尖叫起来。“别怕,你过来我来告诉你怎么惩罚该死的人。”杨瑾听着倪未突然柔和的声音,觉得自己正被吸进一个无底黑洞。她的表情又变得跟最初相识那样温婉,只是杨瑾再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倪未了。
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面对倪未她除了怕再也没有其他,胃里传来一阵绞痛,杨瑾痛苦得呕吐起来。倪未不顾痛得弯下腰的杨瑾,把杨瑾拉过来,凑到她耳边,眼神空洞,仿佛被魔鬼附了身,轻声说道“我把那个贱人的耳朵咬下来了,她活该。”
杨瑾捂着肚子,靠着仅存的意识挣扎着,她无力地摇着头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这不是倪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侧过头,看到倪未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惊恐的睁大眼睛,是倪未啊,为什么这是倪未?眼泪顺着她惨白的脸止不住得往下流。“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话还没说完,杨瑾已经晕倒在地。
倪未一眼没看,转身离开。
“杨瑾,你在看什么啊?”白采问。毕业后,大家都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没什么,以前的照片。”
“你还记得倪未吗?当年她可把你害惨了。我们学校怎么会招精神有问题的人进来,现在想想都害怕。哎,杨瑾,你在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
”白采见杨瑾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还有心理阴影,就停止了这个话题。
“白采,你恨过人吗?”杨瑾突然问。
“杨瑾,你别把那个疯女人的话当真。”
“没有,你别这么说。我常常在想倪未其实没有疯,她只是跟自己过不去。我们也恨过人,只是我们的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情绪,恨过之后,我们学会了保护自己,本能上都会选择离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远远的。但倪未不是,她的恨是深入骨髓的,让别人痛苦的同时她也要折磨自己。我有时候觉得,其实像我们这类人才是最自私的,我们的恨是一种报复,而倪未是想让自己的爱溶解在恨里。有时候谁又能保证自己没病呢。”
“你说的好深奥,我听不懂。”
杨瑾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她起身将手里和倪未的合影放进了行李箱里。
窗外的天还和四年前一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