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一名樵夫打扮的中年大汉坐在岩边,望着日落怔怔出神,直到那轮红日完全隐于西山,大汉这才估摸着站起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背后的柴刀迅速抽离,又迅速回到背上,刀身光华流转,身旁一颗大树蓦然倒下,大卸八块。大汉弯下腰又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
“砍个鸡儿柴是真的要累死老子了。”
樵夫大汉瞥了一眼这会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墩,咂了咂舌,有些过意不去,心想哪天有空再来帮它开个枝散个叶,这香火嘛,肯定要继续传下去才行,不然就跟自家婆娘没啥两样,光打鸣,就是不下蛋,真是愁煞老子了。
而在这时,这位身材壮硕的汉子突然放下手中的木头,转身朝林子望去,与此同时,林子那边一条雪白的狐狸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心意涟漪,便化作一道白影朝林中跑去,择路不殊,大祸临头。
樵夫汉子嘿嘿一笑,步伐一脚迈出,身形蓦然消失,出现时已经在十丈开外。几个晃动下,又回到原处,只不过手中多了一只白狐狸。
白狐四肢划动,如凫水,哀嚎不止。
汉子捏住狐狸嘴巴,狞笑道:“这太阳刚落山,天都还没黑,你就这么着急,想着带我家老母鸡私奔啦,体会过我的感受吗,上一次被你拐骗的那只良家母鸡,可是老子含辛茹苦一点一点照料大的,你一句话不说就把它带走,连我家婆娘都不乐意,还以为是我偷宰了下酒,可没少冷言冷语,天杀的,连鸡崽子都他娘我养的,老子就是宰了下酒关那婆娘什么事,你说对不对?”
白狐本身已通了灵性,不过离那化作人形还差了些火候,而这会嘴巴又被死死捏着,想是有苦难言。
樵夫汉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摩挲着这身雪白皮毛,“你倒是说句人话呀,再不说话,待会要是把你给炖了,可别怪我,看你这身气色,倒是有些火候,骚估计是骚了点,不过老子最不怕的就是骚气,那婆娘不乐意就让她干盯着,气死她,你不说话就表示同意,没事,我一棍子下去,很快的,不痛。”
汉子一脸兴奋,虽然砍了一天的柴,累是肯定累啊,坐着也是累,还好还能给婆娘带点盼头回去,至于是不是好盼头,他可不管。
山脚下,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光头‘和尚’拾阶而上,这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手持钵,一手敲着随手捡着放在圆钵里的木头,腰间还挂着一把道士用的拂尘,口中念念有词:“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多多兮,多多复多多,多多何其多……”
有樵夫一人挑着满满一担木头从山上走下,步伐稳健,那根脚不正的中年男子站着不动,呦呵一声:“好家伙。”
大汉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好一位秃驴道士。”
光头男子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道;“想必这位施主便是大泉山上那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大汉虽然不明就里,仍是有些自傲,将肩上的担子放在地上,瓮声瓮气道:“他奶奶的,是谁背地乱嚼舌头,你从哪里听来,老子揪出来送他几巴掌,这种事我从来不跟别人讲。”
光头男子缓缓道:“当地人都传遍了,说这大泉山上,原本有一群流寇,天天下山打家劫舍,祸害人家,只是有一天,这群歹人突然消失匿迹,传闻是一名大汉所为,贫僧这一路走来,唯独见施主人高马大,臂膂惊人,想必身怀惊天泣鬼的本事,这扫寇之人,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
樵夫汉子不经夸,挠头撑眼,嘿嘿笑着。
那光头男子又继续道:“不知这位英雄好汉家住何处,贫僧好生向往,冒味拜访,会不会唐突了。”
一语未落。大汉如梦惊醒,细细打量眼前这位,道不道,佛不佛的胖子,说得花里花俏,原来是个破落户想蹭饭吃,差点就着了道行,好歹毒的秃子。
汉子抹了抹额头,挑起担子,头也不回往山下跑去,要是真带回去,这身腰膀子在自家婆娘面前,再也直不起来咯。
身后的那位中年男子连连呼喊,“好汉别走,好汉慢点,好汉你听贫僧说一句……”中年男子最后自己嘀咕了一句:“好汉你东西掉了。”
光头男子看着手中几乎奄奄一息的白狐,轻笑道:“小狐狸啊小狐狸,你说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缘,才能遇到像贫僧这般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矣。”
和尚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白狐的眉心,如那蜻蜓点水,泛起一圈圈金色涟漪。
白狐双目微睁,瞥见身前端坐一名肥胖和尚,心生畏惧,无奈身体动弹不得,白狐獠牙微露,发出阵阵咆哮。
又听见那和尚说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小家伙,是你的,那就是你的,自己抓不住,那就只能怪自己没那本事,要是真没那本事,抓不住对你倒也是件好事。”
白狐若有所觉,双目闭阖,一丝丝天地灵气缓缓汇聚萦绕。
一柱香后,白光冲天而起,照如白昼,林中百兽甫觉,仰天长啸,隐隐又有虎啸龙吟之声,异象之大,连和尚都有几分讶异,待那白光散尽,一名娇小俏丽的女童安静躺在地上,身无片缕。
端坐一旁的胖和尚大目圆瞪,大惊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唉,也没什么可视耶。”
女童大怒道:“臭和尚,看什么看,在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和尚咧了咧嘴,不以为然:“有本事你就站起来打我呀。”
女童勉强坐起身来,刚好与和尚对视而坐。
胖和尚瞥了一眼,心境如常,只是哈哈大笑。
白狐化作的女童霎时面红耳赤,使劲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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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大泉山上的一座寺庙。
一名老和尚和一名胖和尚对视而坐。
老和尚一身袈裟,慈眉善目,胖和尚一身道袍,没个正形。
老和尚开口道:“看你这具阴魂,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胖和尚不为所动,只是嘿嘿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