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敦煌的向往,由来以久,看完《我心》后回顾,发现自己甚至并不清楚为何向往,可能因为古老丝绸之路的那层神秘的历史面纱,可能因为“飞天”“反弹琵琶”的美超出了一般世俗意义,不用理解也能直击人心。总之,此前,对于敦煌,对于莫高窟,更多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能读到这本书,可能也来源于我内心隐隐的召唤,从2021年无意中在绵阳博物馆看到的敦煌展,那尊401窟供养菩萨眉眼、嘴角的弧度就第一时间击中了我,形容词的匮乏让我只能由衷感慨,怎么这么美。
一、心灵安放的地方
真的读了《我心》,发现它远远不是一本普通的人物传记,就像《邓小平时代》和共和国的命运紧密依偎,《我心》从樊锦诗先生的经历写了那一代的中国人,更写了敦煌,最难能可贵的是,身处今日信息丰富繁杂、物质丰富乃至丰腴的时代,精神世界的空虚游移一直都是困扰我的,但在《我心》里,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在讲述莫高窟第158窟涅槃佛的时候,樊锦诗老师说:如果此生找不到自己心灵安顿的地方,如果心灵一直在流放的路上,就犹如生活在漫漫长夜中。心的力量真的无比强大!而心的强大,就在于正定,在于守一不移。在《后记》中,《我心》撰写者顾春芳老师提到,樊锦诗选择敦煌和莫高窟作为自己心灵的归宿,敦煌和莫高窟选择了樊锦诗向世人言说它的沧桑、寂寞、瑰丽和永恒。她的一生就是“守一不移”的觉悟的人生。唯有莫高窟的保护,才是她确证自己存在的最好方式和全部目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躺下醒来都是莫高窟,就连梦中也是莫高窟。正是这种坚贞和执着,使她“饱尝着对自己精神产品的享受”,在世人面前呈现为这样的一个纯粹的人。
在莫高窟第12窟经变壁画《弥勒经变》的一个画面里,一个叫做弥勒净土的乌托邦,在那里女子五百岁才会出嫁,人能活到八万四千岁,非常神奇。概古今之愿,皆同。反之,人生匆匆百年,在这有限的人生里,找到钟爱的事业,并且有能力判断,有心性坚守,择一业,终一身,不得不说,无限崇敬的同时,也有深深的羡慕。好消息是,我知道了如何安放我的心灵,坏消息是,大道万千,我仿佛尚未起步。
二、因为那一句话,我泪如雨下
樊锦诗先生是一个成长的人,而非从石头缝里蹦出的人。她有慈爱的父母,有可敬的师长,更有可亲的爱人。她出生于1938年,一路成长中,她目睹和面临了诸多困苦,从解放前的上海,她那句虽然有些日本学者确实非常热爱敦煌艺术,也为莫高窟的保护做了很多切实的贡献,但她还是不能完全释怀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我心戚戚然。她经历了文革,在那动荡的十年,她的父亲非正常死亡了,她眼见着自己的师长、同事被批斗,成为猪倌、羊倌甚至失去生命。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沉郁哀痛的,但真的读到“我的老彭走了”,那个与她相识未名湖、相爱珞珈山、相守莫高窟的老彭离她而去时,一瞬间,没有任何预兆的,我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流,我知道,我在心疼这对命途多舛的灵魂伴侣,这个身材瘦小内心却无比坚韧的耄耋老人,始终在她身后护持着的那双手,终究先她而去了。
三、我崇敬她
根据文献记载,莫高窟始建于公元366年,从公元4世纪至14世纪的一千年间,佛教信徒们在这处高约四十米,全长约一千七百米的断崖上,持续不断地开凿了许多石窟。敦煌在历史上有着战争的苦难背景,同时也有着宗教信仰的背景。越是在苦难的时候,越需要有信仰,也许这就是敦煌能够在苦难中孕育出如此灿烂文明的历史根源吧。
千年不断地辉煌后,历史终是将它掩于一隅。最开始知道莫高窟,源于《文化苦旅》,余秋雨先生笔下的王道士,滑稽有可笑,一千年的灿烂,托于这样的人之手,那种惨烈的对比让我内心无比酸涩,因而记忆愈加深刻,而守护这些的,是樊锦诗先生,或者说,是像樊锦诗先生这样一代又一代的敦煌人。
这个过程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浪漫的理想遇到现实,总是狼狈不堪。且不说艰苦的物质条件,不说惨烈的文革对时代和个人的打击,不说为了敦煌环境保护艰难的治沙,就说近些年为了保护敦煌,奔走呼吁,背着不顾大局的大帽子,将敦煌从“大景区”中保护下来,就是十足的艰难。
“君子不器”,意思是说君子要有根据良心和正义而做出是非判断的能力和眼界,要有不为外力所胁迫而坚持正义的勇气。在逆境中,方显君子品格,是这些“狼狈不堪”和“鸡飞狗跳”让我明白,生活与理想,柴米油盐与诗和远方,从来不是对立的,当你扎下根来,将理想种进现实,那其中的美好,就如同敦煌独一无二的气质,包裹着你,浸润着你,让你的心灵越发坚定、不惑。
四、其他一些零碎的感动与记忆点
1、《我心》真是一本很棒的考古学职业启蒙书,作为当年曾经想读历史系考古专业的某人,读了真的能对考古的意义和具体工作方式有个大致了解,适合感兴趣的孩子们。
2、158窟的《涅槃的境界》,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佛教之美,我开始理解,这个统治中华民族信仰领域几千年的宗教,应是有其独特魅力,只是我难以理解罢了。
3、莫高窟的佛光,仿佛神明对虔诚者的指引。遥想那番场景,竟一时成痴。
4、段文杰先生的“一画入眼中,万事离心头”,那种对学术(浪漫)的执着,对生活(养猪)的认真,让我看到一位生命力旺盛的学者,这位热爱生活、享受艺术的四川老乡,实在让人敬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