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晨
黑暗的树林变得越来越真实,阳光透过云层,如同上帝的剑穿过薄纱。
是我下岗哨的时候了。
我们防守的是一座废旧的三层小楼,在一片寂静的树林里,是二线的军需仓库。为了便于观察,周围的一些大树已经被炸掉了。在房顶上,可以看到周围有一个小村子。战争使得村子已经没有人烟,在村子的中间留下了一片废墟。那曾是一个小教堂,燃烧过的残壁还默默地竖立着,告诉我那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驻守这里的只有五个人,少尉纳森,他的助手中士菲尔,还有我们三个士兵,马克,雷文,还有我,查理。
我记不得已经在这里驻守多久了,甚至我不愿意去回想,呆在这里已经有多少天了。漫长的战争,使得我的思维麻木。唯一的等候,就是战争结束后可以回到家乡。
但是我又想不起太多关于家乡的事情了。只记得亲人在轰炸中已经死去,然而我却还活着。也许我得了痛苦性失忆症,这是马克告诉我的名词,他说,人会逃避痛苦的回忆,会主动去忘记痛苦的事。
马克上楼来,接我的班。敬礼,然后互相拍拍肩膀,聊几句。我们在一起有……很久了。到底多久,我都想不起了。
在楼下的餐厅里,少尉纳森和中士菲尔已经在吃玉米糊了。这就是我们的早餐。他们见了我,淡淡的点点头,沉默着继续吃早餐。我不喜欢纳森,他曾是督察团的人。他们残酷的镇压反对意见和任何的反抗,包括平民的反抗。菲尔是条忠实的狗,紧跟着纳森。
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而不是前线?我曾问过他们,纳森官腔十足的回答我,任何地方都是前线,国家的意志在任何地方都必须得到执行。我再也不想去关心他们。我只想战争快点结束。
雷文没有来吃饭。等我吃完再去看看他怎么回事。
第二章:枪声
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响!那是我们三个士兵的卧室方向!
很久没有听过枪声了,除了过去在树林里打兔子。我们三个呆了一下。纳森和菲尔拔出了手枪,冲到餐厅的门口。老兵的经验让他们不急着冲出餐厅。走廊里响起马克从楼上咚咚地冲下来的脚步声。我的冲锋枪已经放在外面的枪架上了,但还是探出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房间和马克的房间门都关着,雷文的房门开着。
雷文!雷文前几天就有些不对劲。我们在整理隔壁房间时,找出过一本笔记本,纸张的颜色都发黄了。他这两天一直在看这书,甚至偷偷的哭泣。他一直在叨念着一个名字,索菲亚。他在昨天接岗时,他问过我,“你相信灵魂存在么?”我记得他问这话时苍白的脸色。
难道雷文要做傻事?
我立刻冲向雷文的房间。雷文在床头坐着,抱着头,一把手枪扔在地上。他转过头,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其他人也冲进来。纳森阴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雷文张开嘴,茫然了半天,然后轻声说,“擦枪时走火了”。
纳森举起手里的枪,对着雷文,阴森的说:“如果我手里的枪走火了呢!?”纳森对自己吃饭被打搅非常恼怒。
“长官,他不是故意的。”我连忙替雷文辩解,一边示意雷文赶快说点什么。雷文却依然用空洞而茫然的眼神望着我们。
“纳森少尉,这礼拜的夜班都让他值了算了!”菲尔在边上,发话了。
纳森慢慢收起手里的枪,“蠢猪!”然后回头,继续往餐厅走去。菲尔阴森着脸,看了我们一眼,跟着走了。
雷文站起来,低着头。
“雷文,没事吧。”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
雷文茫然地摇了摇头,无助的看了我一眼。
“没事就好,小心点。”我安慰他。
突然,我发现他军装在左胸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象烟头那么大一个洞。
“怎么回事?”我指着那个洞。
这洞的大小,和子弹正好大小。。。。。。难道。。。?
我无法再想下去。但是雷文还活着。应该是我想错了。
雷文慢慢低下头,看着洞,似乎有点犯傻。
他有些颤抖的声音说: “烟头吧。。。。。。”
烟头烫的。我明白了。对他点点头:“小心点”。
马克一直在门口,看着没事,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回到楼上去站哨了。
我没有心情吃饭了,转身想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看到地上的手枪边上,那本雷文这两天在看的旧本子。
我拿起来,翻了翻。好像是本旧日记本。我回头看雷文,他依然傻在那里。
“我拿去看看。”
我扬一下手里的日记本,雷文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盯着自己军装上的洞。
第三章:日记
回到自己的房间,清晨的阳光从小窗口中照进来,温馨而明媚。
我走到床头,坐下来,拿出那本日记,慢慢地翻看。日记本的日期不连续,而且没有记年,只是记下来月和日。这和我有点相似,我总是懒写年,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日记的字体看起来很熟悉,象一个老朋友,但总给人一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怎么如此熟悉这字体和文字,仿佛我以前看过。
定了定神, 我拿起日记本,随便翻几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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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四日 天气,晴
看到报纸上的宣传,似乎敌人受到了重大的损失。也许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希望如此。如果战争快结束了,我回到家乡,可没什么好故事了。我只参加了凡纳尔防守战。那次的炮火那么猛烈,但我只是作为预备队,在反攻到时候被派上去了。我一共也就打了200多发子弹,鬼知道打到了什么人没有。然后就被派到这该死的仓库当仓库管理员了。而且一年了!
我并不恨敌人,也不想杀人,但是我不想当这该死的仓库保姆。我只想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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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七日 雨
今天来仓库要弹药的人真不少,我们累坏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最近几个月来,运进仓库的总数比运出的少。仓库快要搬空了一半。战斗这么激烈?我们的补给却有些供应不上?按理来说,我们是二线仓库,都快搬空了。那么前线的仓库?报纸上说,我们的防线依然坚如磐石,我们即将反攻和包围敌人。但是防线在哪里?
我们的人手不够了,团长批了点钱,请村子里的人来一起搬。钱很少,不过还是有人来的。我们和他村民相处还算不错,我们常用罐头换他们的鸡蛋和野兔。周围的野兔真不少。
那个胡子拉碴的奥史老头,我们叫他圣诞老人。要是有个红帽子,他可真象。他常请我抽烟,他自己种的烟叶。
如果没有战争,我真希望能在这里住下来。我喜欢安静的生活。奥史老头的女儿,叫做索菲亚。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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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人似乎是我们看仓库的人,也许是以前值守仓库的人?或者是我们中的一个人?但是纸张有些发黄了。也许是阳光晒的。他是谁?还有,索菲亚,是雷文这两天在念叨的名字?
实在有些累了。我得休息一会,下半夜的值班是很累人的。我把日记本放在床头,先睡吧。
第四章 梦
火焰,无尽的火焰,在我面前。火焰是黑色的。一座有着尖顶的房屋在燃烧。火焰的温度很高,虽然我离得很远,但依然炙烤着我的皮肤。风咆哮着卷着浓烟,呛得我只想逃跑。
转过头去,是纳森少尉憎狞的面目,提着枪在盯着一个蹲在边上哭泣的士兵。
那是雷文,他在非常伤心的哭泣。
马克也在边上,茫然的看着火焰。还有菲尔,他一手端着枪,一手拿着火把,注视着燃烧的房屋,冷冷地,在地狱的火焰映衬下,象魔鬼的雕像。
火焰在我身边旋转,天旋地转。我低下头,想找些什么能支持靠住的地方。突然我看到,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直火把。燃烧的火焰在旋转,旋转。。。。。。火焰中,显现出魔鬼的样子,憎狞看着我,张开嘴在大笑。
我把火把扔出去,扔进燃烧的房屋。火把爆炸开,整个燃烧的房屋变成了魔鬼的笑脸,在风中狂笑着。
我周围都是火焰,火焰包围了我,。火焰中,几个死去的村民,冷冷地看着我们。苍白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我。
我回头想跑,却没有力气。地上的树枝,已经缠绕住我的脚。火焰在后面咆哮着,在对我咆哮着说,这就是地狱,你想去哪里!
我颤抖着,抱着自己,仿佛颤抖在寒风中的树叶哆嗦着。
当我醒来,已经是中午。我觉得浑身火烫,仿佛火焰真的在我身边燃烧。
听到门外有人经过,我蹒跚着打开门。
雷文正经过我门前。下午是他值班。他背着枪,还是那种茫然的眼神。
他突然转过头,对着我,“你相信地狱么?”
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梦中的场景浮现,我后退了一步。他在我门口站定了,他依然盯着我,“灵魂知道自己在地狱里么?”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早晨到底在做什么?他疯了。我只好岔开话题:“别多想了。看最近都没有人来拿军需品,大概是战争快结束来吧。”
记得以前每隔几天,就有很多车辆来来去去,或者送军需品来,或者把军需品送到前线。可是,好像很久没有人来来。上一次来人,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记不得了。
“对于我们来说,战争永远没有结束。”雷文继续向楼上走去,仿佛自言自语。
我忽然想起他胸口的那个洞。
第五章 继续看日记
纳森和菲尔不知道去哪里了。雷文正上岗。
我去餐厅,拿了一份自己午餐。有蔬菜,还有一个牛肉罐头,蔬菜是我们自己种的,如果没有这些蔬菜,也许我们早得坏血病死了。吃饭只是我们的任务,为了明天能继续站岗。
马克大概去睡觉了。草草吃完饭,我又翻起那本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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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八日 雨
索菲亚是个迷人的小妞,大概是这村子里最漂亮女人了。雷文说爱上了他,可笑。他难道不知道有一天战争会结束,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这村子一共就那么二十多个人。索菲亚如果放到大城市里,只是个乡巴佬。不过她的纯真,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索菲亚是喜欢雷文的,喜欢对着他微笑。雷文是个憨厚的农村来的士兵,正适合这种地方。
老大马塞尔被通知调到前线去。,同时也调走几个士兵。这仓库没太多东西了。新来的头听说是纳森少尉。据说他曾参加过督察团,是个硬角色。
马塞尔是个好人,可惜了。他有些不高兴。上前线了可能变成大地的肥料的。凡纳尔防守战,我自己都被炮弹震晕过,以为自己死了。居然毫发无损,还一直窝在这仓库里。
我只想回家,虽然家里只有父亲在了,但是我还是想回家。那屋子里松木家具的味道,我真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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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我不知道雷文和索菲亚有故事,还有过这经历,他居然没跟我说。马塞尔?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我记不起来他什么样子了。怎么了,我的记忆,真的有了失忆症?又是谁写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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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日 多云
马塞尔走了。他当了我半年的老大,还带走了几乎整个班的人,只留下我们几个。雷文留下了,挺高兴,可以和索菲亚再呆一段时间。马克也挺高兴,不用上前线了。我也该挺高兴。不过看到纳森的脸,我恐怕宁愿跟马塞尔走。
纳森是个忠于国家的人。督察团据说杀了不少的人,后来因为名声太臭被解散了。
纳森告诉我们周围有游击队出现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我不想被伏击。我不恨他们,不想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我只想回家。即使我当俘虏也没事,只要我能回家。
我这日记得好好藏好了。纳森要是看了,也许会以软弱者的名义惩罚我,或者干脆杀了我。我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国家需要一条心才能打胜仗。这是总理大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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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记日记的人,就是我们中的人。可是除了我们三个,除了纳森和菲尔,我不记得还有谁。我患了失忆症么。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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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七日 阴
最近不敢多记日记了,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听到远处有些零星的枪声。以前没有过的。那也许是游击队在射击。
报纸上开始说,敌人增援的兵力来了,我们开始进入战略性防御,要杀伤大量敌人为目的,要让他们的血流满反装甲车壕沟。
那么反攻取消了?
纳森开始整顿我们的纪律和风纪,找每个人单独谈了,不准散播谣言,不准当软弱者。同时,他要求我们站岗时,再多带两个弹夹和手榴弹。游击队真的开始出现了。
雷文非常郁闷,他想念索菲亚,只能两三天偷偷溜出去一次。但是我们已经被禁止未经允许出仓库。外面的巡逻从一天两次变成两天一次。也只走宽阔的主干道。
库房里东西基本搬空了,不过剩下的东西足够我们用很多年。游击队没有重武器,不敢进攻这石头砌的三层小楼。估计机枪都打不穿这墙。而我们仓库里还有一门迫击炮。
这里也会变成前线。
上帝,希望能让我回到家乡。我想念那充满松木味道的床,还有老爸卷的烟。我也想念他带着烟草味道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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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日 情
我没有写日记很多天了,不仅是纳森的限制,而且,我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我的家乡在两个月前遭受到了空袭。家边上的那个机械厂,父亲就在里面工作。敌人轰炸的目标就是工业。我不恨他们,但如果他们炸死了我的父亲,就是我的敌人。我要杀了他们全部。
天啊,我六神无主,这几天一直在期待着父亲的来信。他每个月都会来信的,但是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信了。难道真的。。。。。。
上帝啊,我想回家看看,我期望只是邮差迷了路。
纳森常开着摩托去团部,每次回来都阴沉着脸。他告诉我们,我们必须顽强地防守。纳森开始在库房周围布置警戒线、地雷和铁丝网,仓库里的足够我们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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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三日 晴
我跟纳森去了趟团部。团长好心地帮我接通了另一个军官,我的同乡。他告诉我,城里几乎所有的房屋和工厂都没了,死亡了大半的居民。我的父亲一定在轰炸中死了。
我恨这战争,我恨敌人。
我 要 回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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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最后四个字,重重的描了又描。我的眼泪下来了。我只记得我的亲人也在轰炸中死了。其他的事情,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的脑袋开始感觉到欲裂的疼痛。我还记得什么?我忘记了什么?
第六章 谈话
我觉得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伤疼的感觉。是谁的日记?是日记在提醒我,还是在欺骗我。难道,我失去了记忆?天啊,马塞尔。。。索菲亚。。。。。父亲。。。。 我的心又突然的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哭泣。
我擦干了眼泪,我走出房间,来到楼顶。
雷文拄着枪站在那里,茫然地没有目的的注视着村庄的废墟。看见我上来,挺了一下身子,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雷文,这村子有过人么?”我问他。
雷文依然是那种没有表情的看着我,看着燃烧过的废墟:“那是教堂,曾经他们每周都来这里礼拜。我们也曾去过。”
“我不记得了。。。。”。我觉得害怕,我失去了什么。。。
“我也几乎记不得了。”雷文转过来,凝视着我。“我们上战场的时候,都把自己当成已经死了。这样我们不会再害怕死亡。但是如果我们真死了,我们还能以为自己是活着么?”
我想起以前的鬼魂故事,对雷文说:“也许有些人并不知道自己死了,灵魂一直以为自己活着。而一旦有人提醒他,当他自己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时,会真正的死去的。”
雷文显出激动的神色:“如果他知道自己死了,但还是死不了呢?”
我惊呆了。他吓退了一步,阳光下,他胸前的那个破洞格外显眼。难道。雷文已经死了?不,不可能,他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雷文指着自己胸口的洞,咬着牙,向我低声咆哮,“我死了,但我死不了!我死了,但我杀不死自己。手枪没有走火,手枪是对这这里打的!我死不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打死索菲亚,但是我打不死自己!为什么”
我觉得天旋地转,我要离开,我要躲开他,离开这鬼地方!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们要守卫这废墟?为什么雷文疯了?为什么我想不起这里的一切!
我忽然醒悟,日记,对了,日记里,一定有答案,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有答案!
我冲下楼,冲进我的房间,抓起泛黄的日记本。
第七章 最后几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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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 晴
在巡逻时,村民看我们的眼神开始变了。也许是游击队在宣传和活动。
他们以前对我们会微笑,会问我们要不要买野兔肉。现在,他们只是站得远远的,顶多对我们点一下头,然后冷冷的在远处看着。
我也开始觉得麻木,感觉到心里的恨意。他们就是敌人,他们一旦变成敌人,我要杀了他们。
我的父亲还是没有信。我开始想,我该接受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夜里我哭泣。我想回去。这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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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 闷热
纳森完全禁止我们外出了。仓库里的东西够我们用很久。机枪架起来了。防守更加严密。巡逻也变成不定时了。纳森禁止我们和村民交谈,并且通知村民不准靠近仓库。他说村民会帮游击队。
雷文昨天哭了。不仅是因为我们禁止外出,而且他偷偷告诉我,索菲亚问了一些关于我们防守的问题。他担心索菲亚也变成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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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9日 晴热
杰米死了。该死的。我们在巡逻时被伏击了。还好他们没有多少武器和人。我们的机枪至少打倒了他们五个人。
杰米我并不熟,也是纳森带来的卫兵,一个沉默的人。他不常和我们说话,也许是他跟纳森太久了。但是我觉得愤怒。那些村民和游击队,我们和他们没有仇。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
如果再遇到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纳森快疯了,不能再去团里开会听战报了,电话线早就断了。他一直唠叨着,游击队怎么知道我们的巡逻计划。
雷文看起来非常沮丧,他又哭了,软弱的雷文根本不该是个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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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 阴
有村民开始趴在草丛里看我们的仓库。从三楼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他们在那里指指点点。我朝着他们边上开了枪,他们象兔子一样跑了。有陌生人出现了。那一定是村民在告诉游击队我们的防卫。
纳森把每个人都叫去质询了。雷文进去时,他的嘴唇都白了。在质询他时,我们听到一声枪声。我们冲进去时,菲尔抓着纳森的枪,雷文坐在地上颤抖。原来雷文坦白了索菲亚的事,他不小心把巡逻计划告诉了索菲亚。
纳森想枪毙了雷文,被菲尔及时推了一把。子弹擦着雷文的头皮打进了地板。
大家都明白,如果不做什么,我们只能等着游击队来进攻了。我们五个人也许可以杀他们不少人,但是我们对付不了整个的游击队。
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了家里的松木家具,还有父亲卷的烟的味道。我是带着泪醒来的。
我不想死,我只想回家。如果要杀人才能回家,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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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3日,阴
两天了,我都无法控制我颤抖的手写下来。
天啊,我们做了什么。
上帝无法原谅我沾满血的双手,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前天上午,纳森带着我们冲进了教堂。周末的礼拜,村民们都在里面,包括索菲亚。我们只想带走索菲亚,她是游击队的间谍,是她使得我们的巡逻遭到了埋伏。我们想从他那里得到游击队的情况。
我们正要带走她是,突然有个村民拿出了手枪,要向我们射击。纳森想掏出手枪来还击,但枪似乎卡在枪套里,一下子拿不出来。
索菲亚居然也掏出一把刀来刺向纳森。
雷文一直阴沉地盯着索菲亚。当索菲亚掏出刀来时,雷文喊出来,“不要!”索菲亚看了一眼雷文,坚定地拿刀刺向纳森。
雷文开枪了。子弹立刻把索菲亚打倒了。村民的枪也响了,我们的枪也响了。
村民不是士兵,根本打不准。对射变成了屠杀。当我们停止射击时,教堂里已经没有活的礼拜者了。
我打光了我的子弹。我的手在颤抖。我不知道我杀了谁,但是我看到有愤怒的眼神在我面前消逝。
天啊。我恨他们,但我不想杀他们。我只想回家。
纳森下令放火烧了教堂。地狱的火焰,我无法忘记。我天天梦到那火焰,和死去的村民。
明天我们要撤退了,我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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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后的回忆
日记结束了。我颤抖着,合上日记,泪流满面。
我记起了我最后的回忆。
7月24日夜晚,纳森下令放弃仓库。
我们在撤退的路上,仓皇地奔跑。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忽然,路边的矮树林里,响起了枪声。密集的子弹朝我们呼啸过来。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倒。我感觉到子弹穿过我身躯时的刺疼。
我倒下了,弯弯的月牙在天空中,越来越大,仿佛魔鬼的微笑。
日记是我写的。
我们已经死了很久。我们已经忘记了过去。我们还在这里守卫仓库。
地狱的火焰在燃烧,我们注定在这里守着废墟,直到上帝能原谅我们,或者永远的毁灭。
我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