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厨房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桌上的枇杷。虽然夜已深,还是忍不住想尝一尝。打开一看,一个个不是病怏怏的就是满身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跟买的那会儿看起来完全不同,不禁在心底恨恨地谴责摆摊阿姨的无良。灯光下,一个人坐下来挑挑拣拣,然后把伤残的一个个解决掉。面前的果皮渐渐堆成了小山,我突然有些难过。尽管并没有多好吃,我却停不下来。
小的时候家里有一片枇杷园,不大不小,每到夏天成熟的季节,当一串串黄亮亮的枇杷果从宽大的叶子下探出头来,我总是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我有吃不完的枇杷陪我度过几乎一整个夏天,不开心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于是乎照看园子成了那些年我漫长暑假的重要一部分。
记忆中的枇杷有不同的颜色和口味。菊黄色是最常见的,数量也最多,但是口感不甚佳,味道也不那么甜。橙黄的那一种颜色颇深,糖分也更高,甜甜的,很解馋。最喜欢的是淡黄色那一种,近似于白色,却又不是白色,晶莹透亮,挂在树上就像一串白葡萄,很醒目,而且果肉细嫩多汁,轻轻咬一口,汁液仿佛就要顺着上扬的嘴角溢出来。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要爬上树去,或者拿长竿一把薅下来吃个痛快。
吃归吃,可是真要照看起园子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了。园子里杂草多,树也长得不整齐,站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纵观全貌,严密防守,而那些像我一样想要满足口腹之欲的路人们,或者小偷们,又实在是防不胜防。偏偏那时候园子后方有一座坟,不知道所葬何人,害得胆小的我每次去看园心里都要打鼓,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大白天也倒没什么,有斑驳的阳光从叶缝里筛下来,还有路人说话的声音,可一到傍晚天色暗下来,田间劳作的人们回家燃起炊烟,路上只剩下蛐蛐唱着单调的歌,连山上那几头水牛也踱着牛步缓缓回家去的时候,我也坐不住啦!可是爸妈还在地里劳作,完成他们一天最后的收尾工作,我便跟着他们,一家三口趁着月色回家。
印象中我的爸妈总是全队里最晚回家的,所以当别人家已经吃好饭悠闲地看电视,或者坐在院子里乘凉唠嗑的时候,我家的窗户才燃起灯光。那时候回家最期待的就是黄金剧场的电视节目,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听着厨房里妈妈炒菜的声音,爸爸拿着自己扎的扫把里里外外打扫屋子的水泥地……
如今我坐在大城市的房子里(虽然还是租来的),什么也不缺,各种各样的水果零食应有尽有,想吃就可以买得到。可是今天路过小摊的时候,一眼瞥见这外乡的枇杷,还是忍不住转回去,买了带回家。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只是我们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清贫,也不再像那时候每天在一起。长大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枇杷还是枇杷,可是,怎么办呢?我怎么也吃不出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