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自定义为记事到小学。
我发现回忆一件事是困难的,我不大能确定,这是"我的"记忆,还是结合他人的讲述,嵌入若干新材料,创造出的一个新故事。
好比对梦的解析,展开的是一个新的梦。
杂乱的生物电讯号,被体验复原为破碎而凌乱的类似场景,醒来再加工成一个故事。
回忆总是选择性的,正如遗忘总是选择性的。
回忆总是围绕着一个主题,一个先入为主的意向性,比如我是幸运的,想的都是好事儿。隔天心情不好,我好倒霉,想起的尽是倒霉事儿。尽管那是同一回事儿。每次看到不同的侧面。
所以,当我说,"我记得"的时候,我提醒自己,那只是"我希望"。
这是我一个人的故事。我的真实与真实无关。
我无疑是幸运的。
我生于1977年,农历丁巳蛇年,那天是小雪。
我是长孙,又是男丁,一家如获至宝,自然万千宠爱聚一身。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年分了粮,二年分了田。
我落地的时候,生产队的粮食已经分配过了。那时是大集体,统一劳动,统一分配。口粮按"人七劳三"分配,保证不饿死人,相当于集体抚养。
我来得及时,补分了一年的口粮,而且全是稻谷!因为粗粮已经分完了。
妈常说我是带起口粮来的。
1978年,包产到户,我也有份。妹妹1979年生的,就分不到土地了,分完了。
再讲个大难不死的故事。
我不到一岁的时候,幺爹和幺爸背我到山坡上晒太阳。幺爸三岁,幺爹十岁,都还是孩子。山坡陡,背兜儿没放稳,滚了!滚了两层崖!跌到小河边。
妈说,大人魂都黑脱了,我还在憨笑。
七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头在瓦缸沿子上磕了一条口子,也没事儿。皮实。
确定能回忆起的最早的记忆是柏树嘴儿的白鹤(hua)儿。在高高的柏枝杈上,到处是鸟窝儿,白鹤儿起起落落,扑翅,打斗,尖叫,非常热闹!
我很兴奋,没见过。
我还是喜欢它们列队飞翔,优雅,自由。
后来大柏树死了,砍了,白鹤儿也散了。有些迁到不远处大梁子的松林中,现在还有,已经稀少了。
还记得烧过沼气,照过沼气灯儿。火蓝幽幽儿的,要灯罩儿。
没多久换成了电灯,有些黄,但亮多了。我们毗邻高洞塘水电站,最早照上电灯。到外婆家没电灯,哭着要电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