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朦胧的傍晚,嘈杂吵嚷的菜市场。
他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名小白领,故事很平淡、日子很平静,每天下班后回家前,菜市场是必到之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挑选准备佳肴的食材,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种乐趣。
转角的鱼档处,只一眼,便愣住了原地。
他定睛确认再三,真真的,正正的,没错,正是她。掐指一算,毕业后兴许也有十二年光景了,刚好是整整一个生肖的轮回。时间的老人在她眼角上留下了明显的烙印。此刻,她正在与摊档主讨价还价,身旁带着一位可爱的小男孩。
他从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经过,拥挤的人群里,她垂下的长发甚至挨到了他的手臂上。他和她挨得那样的近。他几次想开口在背后与久违了的她打声招呼,颤着音,吐着舌,终究地,还是止住了……
他曾经日夜数万次想像过彼此之间重逢的场景,是张爱玲笔下的在时间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的浪漫邂逅,抑或是不经意间蓦然回首地发现对方正在灯火阑珊处的相视微笑,再不济也应该是在空荡荡的地铁月台处窝心一声“你还好吗”的幸福。怎么也不会是在纷扰无序的菜市场里,在鱼腥味的档口旁,带着孩子听到她还价的嗓音。
市场拥挤的人群只有推着他的步伐继续前行。是的,那些年,她不是曾经对他说过,她最大的理想就是相夫教子,温暖的灯火底下为爱人烹饪每顿晚餐么?只是心里的涟漪一直泛荡着那段高中的盛夏时光,她笑得如花儿般灿烂,双腿欢快地在后座晃动打着节拍,一脸无忧与欢愉的模样,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与她一同哼唱,带着她穿梭于放学途中的大街小巷,那样的自由自在。路两旁是一树一树的夏日蝉声,晚间拂面的清风将两人的烦恼全数带走,只余一片温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那些那些幸福甜蜜的瞬间和感动,那些耳语,那些诺言,都只剩下依稀的背景,再如花如梦的情感,都敌不过异地和时光的洗涤。如今再提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他只有轻轻的叹息,眼眸里那点点的茫然。
没有回头望,重逢,选择的却是装作看不见。
即便重逢见了又如何,竟是那样快,她已然结婚生子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车开出的时候,车厢播放器里正放着《理查德.克莱德曼 —— 蓝色的爱》。一切都如此迅速而轻轻地滑过,留下的,是不胜唏嘘的回忆,是不该感慨的往事。他在想,假如他和她两个现在还一起的话,以后会不会也经历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可是现在时间老人只是在所有观众面前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头也不回的走向明天。
到停车场付费的时候,一枚硬币从钱包掉到了车厢座椅下。
弯腰去捡,硬币的背面郝然印着发行的年份:2004。
2004年,是他用自行车载着她穿梭大街小巷,互知彼此心声的年份。这年毕业后,再没有遇见……
日子依然。
天空已经放晴了,他顿了顿神,油门加速,车辆消失在道路两旁渐浓的夜色里。他还要准备今晚妻儿最爱吃的四杯鸡。
这,才是他最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