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了,愿您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2007年末

        大一上学期期末考终于结束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从东南沿海来到江城上大学,对于恋家的我来说,可以回家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儿。为了庆贺期末考结束,我跟好友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来到学校的三食堂,因为那里是教工食堂,菜好吃又实惠。

        在路上,我接到了来自堂姑姑的电话,寒暄一番后,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高兴地告诉她第二天就可以回去了。堂姑姑突然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小,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激动,听我说。”我心咯噔一跳,怎么了,貌似很严重的事情。“好,你说!”

        接下来,我只记得我浑身是颤抖的,呆在原地泪流满面。冬日的江城,寒风刺骨,当时天空还飘起毛毛细雨,似在替我哀悼。爷爷走了,是癌症。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爷爷已经下葬好多天,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无法再见。

        堂姑说,一是为了不影响我期末考,二是江城回家太远(当时坐火车得21个多小时),家里人全部都瞒着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寝室的,第二天就可以回家了,可我却再也开心不起来。一边收拾行李,眼泪一边不停往下掉,反正眼泪不用钱....

        一个学期以来,我每个星期都往家里打电话,也会打给爷爷奶奶,但他们从未说起爷爷生病的事儿。往爷爷奶奶家打电话,闲聊过后,爷爷总会叮嘱我好好学习。学期后半段,爷爷接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我问奶奶,爷爷去哪里了,奶奶不是说爷爷去玩了,就是说他在制作线面(我们家乡的一种特产面),反正就是很少再听见爷爷的声音了。我从来没多想过,也没有坚持一定要爷爷来接电话。

        那天晚上,我哭了整整一晚,室友不知如何安慰我,任由我眼泪泛滥。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爷爷,听不见他声音,我就止不住豆大的泪水。第一次失去至亲的人,我想不通,为什么家人要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叫我回去送爷爷一程?

        回想我最后一次见爷爷,是在出发上大学报道的那天一大早,爷爷骑着他的专属“老爷车”(一种比较古老的自行车)从村里来到住在镇上的我们家,就为了给我送个读书红包,希望我在大学好好学习。最后一次听他的声音,是在学校往家里打电话时,爷爷说,我很好,不用担心家里,好好读书。这时,我才理解,为何他要说“我很好~”

        从我有记忆起,爷爷就是闲不下来的人,他会做酱、做线面,田里的活儿也总是他干。酱是用黄豆发酵制成的,至今还记得,小时候跟堂弟堂妹总拿着碗,等爷爷的黄豆出锅。蒸好的黄豆,喷香扑鼻、晶莹透亮,不用放任何调料就是一道美味的食物。爷爷会拿着我们的碗,分好一碗一碗的,以免我们姐弟几个争抢。

        不知从几岁起,我就会帮着爷爷做线面,因为小时候比较乖巧,又勤劳,爷爷奶奶很喜欢我帮忙。早起后先去爷爷的面坊里打下手,到点儿了就去上学,中午回来时又去帮忙,下午放学回到家就可以吃到刚出炉的充满糠米香与面香的成品线面。

        每到集市日,爷爷就会带着发酵好的酱或者线面到镇上的市场赶集。集市结束后,爷爷会带着买好的水果、零食回来,这些好吃的可以少给堂弟堂妹,但绝不会少给我......

        在火车上晃荡了21个多小时,再经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我终于回到家里。爸妈还不敢立刻告诉我爷爷去世的消息,但我湿润红肿的眼睛让他们察觉到了什么。最终妈妈问我是不是都知道了,我“哇”地大哭起来~

        回到村里老家,奶奶一看到我就哽咽了。看着愈发苍老的奶奶,真心心疼。原来爷爷生病已经好几个月了,我初上大学没多久,爷爷就感觉身体出问题。爸爸带他去了广东看病,确诊为某种癌症晚期。临终前,一米七的爷爷体重已不足90斤。他是在睡梦中去世的,走得很平静,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这事儿对我打击很大,年后回到学校,我还是每天会想起爷爷,几乎每天做梦梦见爷爷尚在人间,只是大家骗我爷爷走了。但是梦里的爷爷始终不跟我说一句话,就很安详地看着我。

        因为长时间无法接受爷爷去世的现实,我独自一人去看了心理医生。在医生的慢慢开导下,我逐渐放开心,接受了爷爷已不在人世的真相。

        后面的日子里,我还会梦见爷爷,但他终究没同我讲话。或许爷爷知道我在想念他,到梦里来解我思念之苦。

        2018的清明节,愿爷爷在另外一个世界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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