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心律监护仪上微弱的波形图随着规律的机器节奏声在基准线上下拉伸、收缩,屏幕左边的一行行红绿相间的数字不耐烦的跳跃着、挣扎着。屏幕上所有的信息都混合在一起,映在雪依泪水汪汪的双眸里。
苍白的墙壁,苍白的灯光,苍白的床被,还有一张苍白的脸。透明的呼吸器下突然传来久违母亲的呼唤:“雪......雪依”雪依立刻扑上去攥紧母亲的双手,耳朵贴着母亲苍白的脸颊。“告......告诉我.......车牌号.......车牌号是多少......”。母亲塌陷的双眼死死盯着雪依,雪依眼前突然一黑,仿佛胸口压着巨石一般艰难的呼吸着,那黑暗越来越近,越来越浓,吞噬着自己的最后一寸皮肤。
“雪依,雪依,快醒醒,怎么又做噩梦啦?”父亲推了一把雪依的肩膀才将她从睡梦里叫醒。接过父亲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雪依才想起来今天约好了要和辅导员谈心。
一年前的一个阴雨天,母亲送雪依上学,一想到优秀的女儿被A大学最好的数学系录取,母亲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穿过一条偏僻的马路时,一辆小轿车冲破浓雾飞快的向母女两驶来,母亲使劲向前推了雪依一把,自己却被撞出去好远......
双手抱起倒在血泊里的母亲,雪依已经颤抖的说不出话了。怀里的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雪依:“告......告诉我.......车牌号.......车牌号是多少......”雪依拼命回想,却在脑海里找不到一丝线索。那汽车幽灵一般的出现,又幽灵一般的消失,留下雪依抱着母亲在大雨里撕心裂肺的痛哭。
从此,雪依不再写阿拉伯数字了,就是课本上的阿拉伯数字她也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她撕光了所有的数学课本,删除了手机通讯录,再也没有朋友联系过她,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班里的同学觉得她疯疯癫癫的,见到她都会躲得远远的。雪依就这样痛哭而麻木的生活着。无数个夜里雪依都被那些扭曲狰狞的数字恐吓着,它们随机的排序、组合,又迅速分开、重组,雪依在梦里痛哭,母亲苍白的脸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坐在辅导员办公室里,轻轻抿了一口老师递来的茶水,雪依瞬间镇静了一些。辅导员开口说话了:“雪依,原谅老师,看到你每天痛苦的样子我忍不住从你亲人那里了解了你的情况,我很同情你,同时也对你这么优秀的学生放弃了数学而感到惋惜,我也失去过亲人,可是我没有活在那些阴影里,经历了不幸之后我努力让自己生活的更加快乐,以此来弥补人生的缺憾才一步步收获了今天,现在,你能把你的顾虑说给我吗?我很希望能够帮到你......”
雪依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倾听着辅导员的故事,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微微点头,后来雪依慢慢的说起了自己的噩梦,她双手捂着脸,抽泣着,言语断断续续。老师一边安慰她,一边陪着她。
那一天雪依和辅导员聊了很多很多,她们聊到了童年的快乐时光,聊到了旅游的有趣经历,聊到了理想,聊到了未来。后来,听人说雪依是笑着走出辅导员办公室的,她挺直了腰板,眼睛里也放出了光芒,夕阳洒在墙上,勾勒出她微笑的模样。
许多年后再见到雪依,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和丈夫都在当地的大学里做数学老师。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公园的草坪上一家四口快乐的玩耍着--“123,木头人,爸爸不能动了,哈哈,123,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