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燕科是我们的邻村,也是我姥姥家所在地。燕科自古繁华,燕子喜居,乃旺门之地,祖先遂择居于此,希望后代登科及第,取名燕科,上下燕科就是这样的“姊妹花”。
每年的正月初二,必穿新衣新鞋,由家一路向下,一路炫耀,到舅舅家去,开始出村拜年的历程。吃着喷香的肉菜枣花,领着舅舅给的“割耳朵票子”,由内向外的每个细胞透着欣喜。
“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正月是春节喜气笼罩的日子,元宵佳节刚过,春寒料峭之际的正月十九,是下燕科一年一度的烟花节。在村中间的舞台前面,集中着全村的老老少少,鞭炮齐鸣,烟花齐发,火树银花不夜天,盛世景象喜空前。随之而来的是戏班子悠扬婉转的唱腔,把新春的欢乐气氛炒到了极致。
小时候,每逢邻村唱戏,全校下午放假,这也成了我们最快乐的时刻。小孩子懂戏是假,凑热闹要玩耍是真。我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赶往舞台前面。在舞台的北面有一家炸油条的,是同班同学的姐夫,油条外焦里嫩,香甜可口,正好和他一起的话,还会有一截油条的恩赐,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舞台的下边,贯穿广场的东西正中方向,是一条排水洞,是唱戏期间我们时为光顾的场所。洞里边黑漆漆的,把纸箱拆开,卷起一截成圆柱状,借火点燃,在洞子里来回奔跑,一时间洞中烟熏火燎,火星乱撞,蔚为壮观。出来时,满脸乌黑,一股子烟火气,宛如伐薪烧炭的炭工一般,相视之下,哈哈大笑。
在缺少娱乐的年代,邻村看电影也是非常壮观的场面。于漆黑的夜幕之中,拿着手电筒,明灭闪动中,宛如萤火虫一般,二三十人为伍,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舞台前。舞台的前面,早已搭好了宽宽的幕景,广场的中央,放映员也支好了机器,在作着放映前最后的调试。整个广场上人声鼎沸,呼朋引伴者呼儿唤女者兼而有之,有知道电影名字的,便在积极的作着预告。单等光束投射开来,荧幕影像展现,声音响起,各种声音次第收起,万籁俱寂,万众一心,聚精会神于剧情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放映结束,人们才潮水般散去。路上,又是就事论事的剧情回顾,宛如课后的反思一般。
小时候,经常跟随母亲回姥姥家省亲。每年的六月初六,在老家东岗,是闺女回娘家上坟的日子。正是炎炎夏日,到处如着火了一般,似乎在有意的考量着亲情。走过赤日炎炎的羊肠小路,穿过一段玉米地青纱帐,便来到了坐落在南山脚下的姥爷姥姥墓地旁。点燃黄纸纸钱,泼上上坟汤,想着姥姥姥爷的辛勤哺育、日夜操劳,母亲和大姨不觉悲从中来,就开始坐在坟前摸腿放声大哭,直哭的我心慌慌意悠悠,慌忙扶起娘,扶起老姨,逃避着烈火般的太阳,逃离这撕心裂肺的悲情场景。
三十多年前的茫茫雪夜,我曾跟随着父亲去看望在下燕科学木匠的二哥,木匠师傅是江苏人氏,人家在依南山而建的一户人家,只记得他家的堂屋后墙砌的很高,足足有两三米。己亥年仲春,下燕科年龄最大者过百岁寿辰,我代笔书写贺词,方知为三十年前的同宗赵家,欣喜异常,乃挥笔而就。及至驾车返程至当年房屋,才知已迁至村中原大队部处。人世间沧海桑田,百岁老人期颐之年,阅尽人间春色,为长寿村之幸也。村中八十岁以上老人有四五十人之多,村中敬老孝老爱老已经成为一种时尚,这从百岁老人的庆祝仪式上可窥见一斑。
下燕科村西面与二里地处,有一面青石山坡。有人终年从事采石的营生,一锤一凿见精神,终年累月成山魂。青石的崖面,整整有二三百米长,我的舅舅,红旗起戳崖排险劳模,从红旗渠建成归来之后,就从事着起石头的营生。后来,我的两位表哥也参与其中。修房建屋者,建造地基时,必要到此地拉石头。整整齐齐排列在山崖之下的石块儿,一辆辆排队等候等候的车辆,成为一时之盛况。直到十多年前,随着建房新型材料的到来,这种情景才宣告结束,表哥们才改弦更张。
而靠石头起家的另一种营生还在继续着。下燕科人自强不息奋力开拓,始终走在改革开放的最前列。花岗岩厂是林州的第一家,是弄潮儿们身先士卒的杰作。当时的花岗岩产品,在林州市独领风骚,市场上一枝独秀,引领着建筑市场的潮流。如今,几经更迭,当初的老板已经走出了林州,走向了郑州,开辟了更为广阔的天地。家乡的花岗岩厂,此花开后百花发,如雨后春笋一般,发展成了六七家家之多,他们辛苦劳作辛勤耕耘,脚踏实地的奔赴在通往小康的路上。
致富不忘家乡,当年依靠花岗岩厂起家的致富人,在村中盖起了舞台,盖起了学校,投巨资新修了出村的道路,在陵阳斥资2000万建成了林州市永和希望小学,默默无闻的回馈着家乡,报答着桑梓。用实际行动在书写着“赶超不是秉性,引领才是性格”的大写家乡“人”字。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血浓于水,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就是永远的下燕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