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袁进士大谈兵法 镇山海安抚军民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七大罪”为由,宣战大明。旋即,大明倾全国精兵与之决战,却未曾想落得一败涂地。举国震惊,朝野纷纷,议论不休。
这一日,御史侯恂散朝归府,但见京城之中,孱弱老兵,三五成群,着衣衫破履,行乞于街市。正欲施舍一二,忽听有人谈论辽东战事,于是伫立静闻。
几位老卒唉声叹气,其中一个说道,“明军号称四十万,实则虚张声势,合计拢共十几万人,能战之兵亦不足八万矣。军中粮饷年年亏欠,何来胜兵乎?”“嗐,辫子兵骁勇善战,即便兵力充裕,我等岂是敌手?”“正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辫子兵马上擅射,步下悍勇。大明士卒常年屯田务农,早已懈怠兵事,不可对敌也!”另有数人如此说。
只听的侯恂涨红了脸,火冒三丈。急待呵斥之时,忽而,有大笑之声起。但见一青衣书生,风度翩翩,谈笑自若,揶揄道:“依诸位之意,大明江山拱手相让与金人,岂不更妙乎?天下无战事,明与金两不相扰,岂不安乐哉?”众人羞愧,默然无语。
书生见羞煞众人,乃入正题曰:“兵者,谋战也。胜兵非以众,弱寡亦能胜众矣。既有八万精锐,何不守乎?兵不在多,而在精也。以守待攻,未尝不能胜。”“所谓善战之兵也,皆以锐气取敌。待磨其锐气,恃其可胜而胜之。”“史料有载,游牧之兵必善射,戚继光对蒙古鞑靼,结车阵而用火器攻之。车阵者尤如坚垒,火器者远于弓弩。对付女真金人亦然,城高垒深,以火炮轰之,必破矣。”众人愕然,皆信服。
御史侯恂激动不已,执其手问曰:“先生何人?时值多事之秋,可愿出山助我大明否?”书生曰:“鄙人闲谈,让大人见笑矣。吾乃今科进士,袁崇焕也。平生之志,唯效力国家耳。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侯恂曰:“吾识人多矣,无如先生者也。”次日,侯恂上表明神宗,请破格用之,遂擢兵部职方主事。
天启二年,广宁师溃,廷议扼山海关,众臣争论不休,皆无方略可出。袁崇焕单骑独马驰奔山海关,遍阅内外地形,勘察数百里而回。十数日内,部中失袁主事,讶之,家人亦莫知所往。归来,还朝,上平辽方略云:
一、 辽东之地,地广人稀,山林茂密,不宜进兵。期年以来,大明急于一役,屡派重兵压境。然我明敌暗,地形不知,径路不明,以数路而攻敌,敌以一路而应之。兵法云,分而击之,各个击破。譬如断其一指,而十指皆伤。我军岂有不败之理哉?所谓打蛇打三寸,无非攻其要害也。而今之计,不若扼守高城坚垒,敌来则以火炮轰之。大要坚壁清野以为体,乘间击瑕以为用;战虽不足,守则有余;守既有余,战无不足。久而久之,我军必胜矣。
二、 山海关久缺守备,墙垣城颓,不可为据。一则,迁延日久,军费高昂,不利战事;二则,山海关距京城不足八百里,纵深有限,关破京城必危。依臣之见,可向北、向东拓地数百里,修筑新城,拉长战线,使敌兵力分散,疲于应付。如此一来,敌必不敢轻易来攻。
三、 用辽人守辽土,且守且战,且筑且屯。建州女真虽物产丰饶,然粮食实是不足,我之屯田,断敌之粮产,于我甚是有利。既可巩固辽人之心,亦可减免军粮支出,何乐而不为也?
三策若依计而行之,非我夸口,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
廷议,群臣皆称善。遂超擢佥事,监关外军,发帑金二十万,俾招募。至辽东地,内拊军民,外饬边备,劳绩大著。
时十三山难民十余万,久困不能出。大学士孙承宗行边,崇焕请:“将五千人驻宁远,以壮十三山势,别遣骁将救之。宁远去山二百里,便则进据锦州,否则退守宁远,奈何委十万人置度外?”承宗谋于总督王象乾。象乾以关上军方丧气,议发插部护关者三千人往,承宗以为然,告王在晋。在晋竟不能救,众遂没,脱归者仅六千人而已。及承宗驳重城议,集将吏谋所守。阎鸣泰主觉华,崇焕主宁远,在晋及张应吾、邢慎言持不可,承宗竟主崇焕议。
三年九月,承宗决守宁远。佥事万有孚、刘诏力阻,不听,命满桂偕崇焕往。初,承宗令祖大寿筑宁远城,大寿度中朝不能远守,筑仅十一,且疏薄不中程。崇焕乃定规制: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址广三丈,上二丈四尺。大寿与参将高见、贺谦分督之,明年迄工,遂为关外重镇。由是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
崇焕之东巡也,请即复锦州、右屯诸城,承宗以为时未可,乃止。至五年夏,承宗与崇焕计,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小凌河,缮城郭居之。自是宁远且为内地,开疆复二百里。十月,承宗罢,高第来代,谓关外必不可守,令尽撤锦、右诸城守具,移其将士于关内。督屯通判金启倧上书崇焕曰:“锦、右、大凌三城皆前锋要地。倘收兵退,既安之民庶复播迁,已得之封疆再沦没,关内外堪几次退守耶!”崇焕亦力争不可,言:“兵法有进无退。三城已复,安可轻撤?锦、右动摇,则宁、前震惊,关门亦失保障。今但择良将守之,必无他虑。”第意坚,且欲并撤宁、前二城。崇焕曰:“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我必不去。”第无以难,乃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守具,尽驱屯兵入关,委弃米粟十余万,而死亡载途,哭声震野,民怨而军益不振。崇焕遂乞终制,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