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米
楼下修鞋的老爷子总不忘记喂猫,每天下午4点一刻左右,一大群流浪猫流浪狗一股脑挤过去,围着他和他的口袋。我知道每天找他修鞋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修鞋也不过那么几块钱,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养着这么多小动物,人心不过如此吧。
我也记得大学的某一年某一天森阳找我出去散心,原因是他那操蛋的大学领导下毒杀学校里的流浪狗,他和大学同学去理论反而学校方处罚记过。人心,也不过如此。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要一间房子,里面养着那些成天担惊受怕,风餐露宿的阿猫阿狗们。我喂不起你们多好的食物,但是让你们下雨刮风时,被没人性的那些所谓的“校方人士”追杀时,至少至少有个可以睡个安稳觉的栖身之所。
自由而快乐。就这样,简单的五个字,实践起来怎么如此艰难。
徐尧
我生于1998年5月9日,当然这不是我一生下来就知道的事情,普通人又不是先知,谁会知道自己未来会走成什么样子,姐姐和老爸老妈并没有告诉我,我生下来的时候什么样子,只是说了一句“好可爱”。我晕。
我爸是搞金融的,而且还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很不巧,他的女儿还有儿子没有一个对他的成功感兴趣,对他的经济学也是一窍不通。这不怪他,只能说是我妈,对我跟老姐的爱好太纵容了,老姐是上海音乐学院毕业的,正儿八经的音乐高才生,现在在法国留学,大我4岁的老姐没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放假回来第一件事去我床底下翻我的零食,什么啊,这不应该是姐姐给弟弟买零食吗。我不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什么抓阄仪式了,后来我妈说,我第一样拿的是口红,第二样拿的是电饭锅,第三样是算盘。到今天了我依然好奇,口红,电饭锅,算盘是什么寓意,虽然那不过是幼童懵懂的误打误撞的选择罢了,怎么就成了未来的方向了?
说说我那可爱的老姐吧。上海音乐学院毕业的人了,还拿到了去法国留学的机会的人,唱歌还跑调,唱歌跑调,跑调!跑!调!人大概是要知足一点,毕竟在我每次花光零钱之后出去还给我带一份外卖给我的老姐,虽然每次我厚着脸皮吃的一点不剩抹抹嘴含含糊糊地说“谢了老姐爱你这个好弟弟”之类煽情的话时都装听不见让我大点声重新说一遍故意搞事情。
小学有次我问她,那时我3年级,老姐刚上初中,我问她,姐你长大了会不会结婚,老姐说,“你个傻逼当然了啊,难道你不嫁人吗”我哇的一下就哭了,对,就突然一下,现在想想还蛮搞笑的,嫁就嫁呗,哭个什么啊。那次很尴尬,老妈回家以为老姐欺负我,没分青红皂白就给老姐训了一顿。
后来老姐结婚了。她结婚时27岁,我23岁,新郎33岁,一个律师世家的公子。我看着老姐,从婚车里携着那位公子的手从车里缓缓站起,微笑在她的脸上,我望向老姐,很复杂的感觉,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家里的女魔头终于不会再压榨我了,难过,难过小学时因为考试不及格那个伪装我妈签字的老姐,跟男朋友出门约会都记得给我留满满一保温瓶热水并逼着看完我喝完水才放心离开的老姐,难过我失恋给我做饭安慰我的老姐,今天要变成别人的妻子,不再住在这个家里,空空的。对着婚礼的宴席桌上的白瓷盘子发呆,老姐嫁人了,太好了,终于没人欺负我了,老姐嫁人了,没人偷吃我零食了,老姐嫁人了,嫁人了。
老姐和新婚丈夫到各个桌前敬酒,我对着哪个方向空洞地看过去,不经意一瞥扫到她锥子一样冷暴力的目光直勾勾地对着我。“她要说什么?唇语?别闹了,这是我们小时候才用的把戏,为了偷吃老爸藏起来的外国水果糖,对暗号我支开爸妈你去行动的路数,怎么,难道要我回家找糖去吗?”我诧异地想,对着老姐那个方向,脑子里飞快地想,她到底想让我干嘛。
忽然三个字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不许哭。姐姐的嘴型分明是在喊着不 许 哭 三个字。
不许哭。这三个字深深的戳在我的心眼里,从小到大,不论是摔倒,还是被爸妈批评,还是被妹子甩了,每一次都被姐姐的三字淫威掐了回去。可是长大成人的时候却发现这金箍棒就在今天丧失了法力,一棒打不死那白骨精,也搅不乱那东海龙王的老巢,连我都无视了这短短三个字构成的命令句的一切权威。眼前像是洪灾前的雨,尔后四面防波堤瞬间集体被冲垮,我陷进洪流之中无依无靠地漂流到什么地方去。
除了我妈,曾经还有一个女人能用三个字让我憋回去,现在老姐不是了。
老姐离开家搬到新居之后,家里安静到爆炸了,安静的难受,有时忽然某个房间突然传出跑调的歌声,起初以为是错觉唱歌跑调的老姐回家来了,后来渐渐形成了条件反射,“那不过是电话没电了的警示音罢了”,怎么全世界听不清的声音都是她跑调的歌声。我早该预料到的,早晚有这一天。
大概每个人的成长都会这样吧,伴随各种绞痛和笑抽掉的东西,以及永远都跑调的那一句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