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思维简单的人,喜欢上一样东西,常常会喜欢很久,比如说英雄杀这个游戏,周围的小伙伴早就厌倦的无可复加的时候,我却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玩英雄杀,每次被人套上画地为牢,我都会郁闷好久,因为我知道,按我这个爆炸级的人品,给我套画地为牢?哼哼!那你不如说直接给我个明白,根本不用判定,必须被套牢。
那天有空又玩英雄杀,敌方阵营有一名将叫做西施,敌方还有一个名将叫做商鞅,面对这样的敌方阵营,请问我还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么?一个又一个的画地为牢,套的我愤怒,套的我失神,套的我想起了一人。
1
那年我上初一,刚学会自行车的我,只要有时间就愿意把老妈那辆红色的自行车推出来,骑着满小镇的瞎转。
骑上车子,腰上再别一个随身听,车速必须能骑多快骑多快,随身听的音量必须能调多大调多大,那真是一路的歌唱,自由的飞翔,现在想来凤凰传奇为什么能火,人家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太懂生活了!
那天,我还是老装扮,红色的自行车,方方正正的随身听,超快的车速,超大音量的音乐,在小镇新修的柏油路上飞奔。
那时候骑自行车,我心中有一个理想的圣地,这块儿圣地无异于耶路撒冷之于教徒心中的地位,那就是小镇上的一个又长又陡的大下坡。
为什么这个地方对于我有如此非凡的意义?那是因为以我那时候的体力,就是拼尽全力猛蹬,自行车的最快速度也就是那样,但到了这个地方意义就不同了,除了我自身的力量之外,我还可以享受一部分重力加速度;
所以每次在外面骑行,我总要到这个地方流连好久,我还给这个地方起了一个清新脱俗的名字—神坡。
那天还是这样,前面一路撒欢儿的飞奔到神坡,不想稍作停顿,不想减速,顺势就向下骑去。
正当我享受速度带给我的愉悦的时候,迎面来了一辆加长大货车,货车太大,司机又过于霸道,好好的一条马路被他占去了四分之三。
司机见我速度快,却毫不避让,依然我行我素的向坡顶开,我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此时想要停车已经不可能,只能向他旁边的空隙冲去。
一边向下,一边心里暗暗紧张,生怕跟货车撞上,所以尽量往路边调整。好在司机够稳,一直是直线向上,也好在我的把控力够强,安全的跟货车会了车。
过了车头,我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一劫,可谁知从大货车尾,突然冲出来一辆自行车,把我前进的路挡的严严实实。
我脑海里瞬间蹦出来个选择题,向左调整跟大货车擦到一起,向右调整掉入一条满是污泥的深沟,都不调整跟对面的自行车撞个结实;
想完这三个选择,脑海里随后又跳出来三种结果的设想,选择向左,跟大货车撞一下,只是断胳膊断腿的还好,万一被卷到轱辘底下,搞不好就一命呜呼了,太危险,否决;
向右调整,沟里太脏冲进去就是个泥人,又臭又脏的回家,很有可能会挨一顿老爸老妈的混合双打,太憋屈,否决;
都不调整,两个自行车撞一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顶多就是擦破个皮,肉疼两天,但是很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霸气,这个好,赞成。
脑海里飞速的做完这些思考,我和前方自行车的距离已经不到两米,这时候想啥都没用了,我索性眼睛一闭,直直的冲了下去!
咚!耳朵先是穿来一声巨响,我瞬间感觉有一秒左右的失重,身体直直的向前飞去,出于本能的我凌空胡乱的抓着;
又过了一秒我感觉身前撞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我被这团软乎乎的东西向后弹回了一段;再一秒我又感觉到了重力,身体向下坠去,然后我就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嗓子里不自主的闷哼了一声;
又过了不知几秒,一侧身子传来了剧痛!我一边承受着剧痛,一边耳朵里传来了四种声音,先是嗡鸣,然后是汽车的轰隆,再然后是一句臭骂:两个小傻逼,最后是一句:喂,睁开眼来,你咋地了?
我一边睁开眼,一边嘴里头哼哼,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脸庞,我的脑子又恢复了运转,开始想什么狭路相逢啊,这也太疼了吧!
又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人是谁,难道就是被我撞的那个人?我忍着剧痛,用力的支撑起身子,让自己坐下来,瞅了瞅自己的身体,裤子上被擦出好多个小洞,衣服上也满是泥土,抬手摸摸了脸,再看看摸完脸的手,也满是泥土,中间还夹杂着些许的血迹;
回头看了看我的自行车,斜斜的倒在路中央,前后轱辘还在吱吱哑哑的转着,随身听倒是坚挺,只是磁带被甩了出来,其他的零件并没有一个散落在地上;
我又向前望去,一辆黑色的二八大杠,歪歪斜斜的倒在路中央,最后视线又回到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身上,嘴里嘟哝的回了一句:好疼!
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被我撞的那个人,后来我叫他飞哥,他也喜欢骑自行车,也常常到神坡来感受重力加速度。
这天他刚从坡上下去,准备骑到坡顶再来一次,正往坡顶骑的时候,被身后的大货车超了车,他本想跟着大货车骑上来,可是大货车甩起的灰尘和尾气太呛人,于是就寻思着往边上靠靠,结果就撞见了我,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惨痛的一幕。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后来我们成了要好的哥们儿。
2
飞哥家住在镇东头,我家住在镇西头,慢慢熟悉了之后,我俩常约在一起去神坡“飙车”。
更熟悉了之后,我们也经常到彼此家中玩,而我们的父母也通过我俩之间的联系,慢慢变得熟络。
飞哥的家境跟我家差不多,也常常面临捉襟见肘的尴尬,但是飞哥学习、干农活样样比我强百倍,于是飞哥就成了我老妈口中常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但这一点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毕竟老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多,飞哥仅仅只是其中一个。
飞哥比我大五岁,我还没升高中呢,他就已经毕业了。毕业后,飞哥虽然一脚跨进了重点学校的大门,但是另一脚却并有跨进去,因为他家里实在没有力量再支撑他继续求学,于是飞哥就辍学,留在镇上务农了。
飞哥在上学的时候,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生的俊俏,学习又好,打的一手好篮球,唱歌、画画又无不是学校里的佼佼者;
于是迷倒了学校里的万千少女,不乏有大胆求爱的姑娘,什么写情书、堵在放学路上求爱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人为了飞哥在操场上约架,但飞哥从来没有答应任何一位姑娘的求爱,都一一拒绝了;
倒不是姑娘都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飞哥高冷,而是因为飞哥知道自己的家境,实在不敢对任何人有期待,生怕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大好时光。
很多姑娘被拒绝后就死心了,也有继续坚持追爱的,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回应,也都纷纷泄气了,这其中有一位相当执着的姑娘,一直坚持,不管飞哥怎么拒绝都无济于事,持续对飞哥保持着猛烈的攻势;
甚至到最后飞哥留家务农了,姑娘有条件上大学都不去,毅然选择辍学在家,就是为了守着飞哥,这个姑娘后来我管她叫涵姐。
涵姐可不是什么平凡的姑娘,家境条件抛开不谈,生的一副好面孔,大眼睛,鹅蛋脸,一头乌黑的头发,终年在身后披着,身材虽不是很苗条,但也不是很胖的那种,顶多属于微胖。
涵姐在学校里也是不差于飞哥的存在,学习、兴趣爱好样样不差,追求涵姐的男生同样也是乌乌央央一大群,但涵姐似乎是中了飞哥的邪,别的男生再优秀、再英俊,连求涵姐多看一眼都难。
在毕业后的这一年里,涵姐越发的疯狂。涵姐找机会偷偷配了飞哥家的钥匙,会在每天的傍晚,飞哥一家三口在山上务农,还未回家的时候,悄悄的跑到飞哥家做好晚饭,然后再悄悄的离开;只要飞哥一家三口回到家,保准能吃到热乎的饭菜。
刚开始吓得飞哥的父母以为家里进了贼,可仔细查看之下,发现并没有丢东西,只是做了饭,便也打消了老两口的顾虑。
顾虑打消了,飞哥的父母又开始感到疑惑,到底是谁这么好心,会给他们早早的准备好饭菜?
想来想去也搞不明白,以致于后来还出了个笑话,周围邻居一度谣传飞哥家里来了财神爷,天天给降福泽呢。
大家都感到疑惑,飞哥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完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又不好说穿,怕人家多想,所以每次听到这些讨论,自己总是闷着头做事,当那些话都是耳旁风。
飞哥心里心疼涵姐的付出,为了不让涵姐天天东奔西跑,飞哥想了一个办法。那天涵姐按常来到飞哥家,进屋开始忙碌的时候,飞哥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看到飞哥站在自己面前,涵姐是又吃惊又尴尬,就在涵姐惊魂未定的时候,飞哥一股脑的说了很多绝情的话,弄得涵姐哭着跑回了家。
涵姐走后,飞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抽了好几根烟,一边抽烟一边流泪。其实飞哥心里一直喜欢涵姐,毕竟飞哥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个这么优秀又这么舍得为自己付出的女孩,说是不动心那都是假的,只是碍于自己的家庭处境,实在是不愿意耽误涵姐,只好在内心将这段感情深埋,而那天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也是想当面戳穿涵姐,让涵姐难堪,也让涵姐死心。
可是正当飞哥一边平复着心中的剧痛,一边以为涵姐不会再来找他的时候,没过几天涵姐又出现了,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来。
以前都是做好了晚饭,涵姐就会溜走,后来涵姐干脆等着飞哥一家三口回来,一起吃晚饭。
第一次见面,飞哥的父母就明白咋回事儿了,老两口看涵姐生的俊俏,又这么体贴,乐的合不拢嘴,当下就拉着涵姐说:他们很喜欢涵姐,要涵姐常来家里玩,但是别老来家里帮着忙活,怪累的!
飞哥又见到涵姐,心里也有种莫名的喜悦,但是担忧也一并袭来,只好绷着一张臭脸,故意不看涵姐,任凭他们说什么,只顾低着头吃饭。如此又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后来的一天晚上才打破这种局面。
那年的秋天,小镇极为少见的刮起了大风,风里裹挟着不逊色于冬天的寒冷,总是早早的吹干净路上的行人。
那天,涵姐一如既往的到飞哥家吃晚饭,但是这天涵姐却没有了往日的兴高采烈,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着吃着涵姐就掉了眼泪,飞哥的父母以为涵姐不舒服,就忙问涵姐怎么了,结果涵姐哭的更加伤心,说了一句叔叔婶婶我以后不能再来了,扭头、起身就冲出了门去。
老两口其实已经知道,飞哥一直在拒绝涵姐,心里挺着急的,生怕自己的孩子错过这段美满姻缘,但又觉得孩子的事儿,做长辈的不好多管,所以着急归着急,并没有过多的干涉。
涵姐那天一走,老两口以为飞哥又惹到涵姐了,才会让涵姐这么伤心,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开始数落起飞哥,飞哥也不做声,结果飞哥的父亲越说越生气,一怒之下随手抓起笤帚,冲着飞哥就抽了下去;
’一边抽一边吼:你个小王八犊子,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人家好好的闺女天天上赶着追你,你还挂着个欠你八百吊似的驴脸,你跟谁拿把呢?你赶快给我把涵涵追回来,好好对人家,你要是再像以前这样,你个瘪犊子以后就别进家门!
飞哥不是不接话,只是看涵姐这个样子也懵了,被他父亲这么一抽倒是一下醒了,赶忙跑出去追涵姐。
那天的风又硬又冷,涵姐冲出门去一边走一边哭,眼泪刚流出眼睛就被风吹走,变成水珠,散落在空中;
风吹得越猛,涵姐越感到悲凉,就越哭的厉害,在空中被狂风吹散的头发,尽数沾满了自己的眼泪!
涵姐为什么这么伤心?那是因为不上学的这一年,涵姐与家里吵了无数的架,涵姐的父母亲坚持让涵姐回学校继续上学,但涵姐就是不听,于是争吵;
后来涵姐的父母拗不过涵姐,只好选择让步,说让涵姐去外地找个工作上班,但涵姐还是不肯,于是争吵的更厉害,以致于后来,涵姐的父母发出最后通牒,如果涵姐再不听话就服毒自杀,涵姐无奈了;
这段期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涵姐就会胡思乱想,每当想到自己因为飞哥与父母关系恶化到这种程度,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做的牺牲,但是飞哥一直这么决绝的时候,就感到悲从中来。
如此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涵姐试着劝自己放手,而这天晚上来飞哥家吃饭,在涵姐心里算作是最后的道别,也算是给自己这段感情一个交代,然后找个地方了却自己。
涵姐瑟缩着身子往前走着,后面突然传来了飞哥的声音:小涵,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飞哥的声音,涵姐略微振作,但又不愿意停下来等飞哥,越发的走的快,最后小跑起来。
涵姐在前面跑,飞哥在后面追,但飞哥怎么也追不上涵姐,眼瞅着就要到涵姐家了,飞哥心想再追不上,可能自己心里的真话就说不出来了,于是想了个办法,身子往前一倾就倒在了地上,使足了力气喊了一声:哎呦!
涵姐听到飞哥的声音,回头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飞哥,以为飞哥出了什么事,赶忙往回跑到飞哥的身边,去拉飞哥;
飞哥抓住涵姐的手,顺势起身,站定了身体之后,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内心的慌张,然后故作镇定的说了下面的话:
小涵,你知道么?一直以来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在眼里;开始的时候,我心里充满着疑惑,我想不清楚条件这么好的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我以为你会像之前遇见的那些人一样,在被我几番拒绝之后就会死心,就会离开,但是没想到你会这样一如既往的坚持。后来我了解到你甚至为了我,竟然做出不去上学这么大的牺牲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也真的很心疼,因为除了我妈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肯为了我做这样的事,但同样也为你只是想跟我在一起,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感到不值;我之前不止一次的劝过你要回去继续上学,但每次你都严肃的回绝我的建议,由此我也明白了你的真情。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甚至在每一个关于女孩的梦中,梦到的都是你,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我是一个能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为你挡风遮雨的汉子,可是看看我家徒四壁的生活环境,我犹豫了,我觉得我给不了你一个像样的生活,我只会连累你跟我走向贫困、走向潦倒,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勇气去说我爱你呢?这一年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让我夜不能寐,让我茶饭不想,让我感到绝望,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跳到山崖下面了却残生,这样就可以让你解脱,也让我自己解脱,可当我真正走到悬崖边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如果我死了,固然可以解脱,但是却会让活着的人生不如死,那样做的话似乎有些太自私了,一直以来我都想做的无私,都不想连累任何人,可是我越这么想,就偏偏越让你陷入更深的泥潭,我觉得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应该勇敢一点,勇敢的去面对你的情感,去面对我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一刻,我想跟你说,小涵,我爱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飞哥说完泪流满面,低着头看着路面,涵姐听完飞哥说的话,先是失神,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向了地面,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镇的这个秋天,大风像一把把锐利的刀,一寸一寸的剥刮着小镇的土地,也为这小镇笼罩上一层刺骨的寒冷,但是寒风再尖锐,终究斩不断一份纯粹真挚的感情,寒风再冷,却永远无法吹凉两颗彼此热爱的心!
3
飞哥终于跟涵姐在一起了,他俩走在一起,真可以说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的组合,但是这样美好的爱情,一开始就要面临巨大的考验。
前面说过,涵姐一直在跟家里争吵,而且到了以死相逼的情形,涵姐虽然得偿所愿,最终和自己心爱的男孩走到了一起,但是父母那边却是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开始时,涵姐还想瞒着飞哥,不想给飞哥压力,但是愈演愈烈的争吵,还是给涵姐的脸上带去了阴霾,细心的飞哥一眼便发现了涵姐的异样,在飞哥的一再追问下,涵姐只好道出了实情。
飞哥听完涵姐的话后,着实犯了难,因为他心里清楚,以涵姐虽然不算大富,但也优于自己几倍的家境,涵姐的父母,估计很难看上自己这个穷小子;可问题总要解决,尤其是已经到了危及两个人的情感的状况下,就更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飞哥跟涵姐提议让自己和涵姐的父母见一面,看看能不能说通二老。涵姐听到飞哥的提议,断然摇头拒绝,因为她比飞哥更清楚自己父母的情形,这个方法很难奏效,但是在飞哥的一再坚持下,只好答应安排双方见面,但还是满脸的疑虑。
飞哥第一次跟涵姐的父母见面,倒还算平稳,毕竟飞哥长得一表人才,而且举止有礼,任何一对父母见了都会喜欢。
可是在双方见过面之后的没几天,涵姐的父母的态度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从开始的不讨厌变成了严词反对,并且再次重提让涵姐外出的打算,使得涵姐有些明朗的心被再度笼罩上了阴云。
涵姐的父母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巨大变化,是因为双方见过面之后不久,涵姐的父母托人打听到了飞哥家的住址,并亲自到飞哥家里看了看,结果不用多说大家也明白了。
于是,涵姐家战火重燃,甚至更胜于前面的战火;其中最厉害的一次,双方在吵嘴说服不了彼此之后,涵姐的妈妈一气之下,找出绳子就要上吊,涵姐也在一冲动之下,进厨房里拿出刀子,架在脖子上准备自杀;
七大姑八大姨、全家的亲戚都出来劝和也不好使,涵姐的一个叔叔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报警,母女两人见了警察之后,这次吵架才算勉强度过。
那次吵架之后,涵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躲到了朋友家里。飞哥看这件事没法解决,最后无奈,在一个清早敲开了涵姐家的门。
涵姐的父亲一开门,飞哥就扑通跪倒在了涵姐父亲的脚下,任凭涵姐的父亲怎么拉也不肯起来,就这样足足的跪了一天!
最后,涵姐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脱口答应涵姐可以和飞哥交往,但有个前提,那就是飞哥必须在三年之内,在涵姐家的镇上,最贵的楼盘里全款买上房子,再带着20万的彩礼,才可以结婚,飞哥认了。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4
飞哥和涵姐开始了热恋,形影不离还是如胶似漆,都不足以形容二人当时的亲密程度。如此热恋了一年之后,飞哥和涵姐再度面临考验。
飞哥的父亲想着能帮助飞哥,尽快完成涵姐父亲提出的条件,于是就拼了命的干活。
那时候一到秋天,松子成熟的季节,就会有人出来招工;
红松只要能产出松子,那就证明这棵松树已经有了相当的高度,而且松子必须要在还未完全熟透,还在松塔里的时候就去摘下来,不然的话松子会被松塔弹飞得满地都是,那样就出不了多少松子了;
那个年代,不会像现在有机器,有好的防护措施,所有上树的工具就只有一副简单的钩子(东北俗称脚扎子),其余的全靠自己的力气和听天由命,稍有不慎就会从树上掉下来,而下面不是石头就是树叉,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就一命呜呼!
打松子这活虽然赚钱多,但是很难招到工人,一般人不到走投无路之下,谁会去做这样的工作,工钱再高,那也是在拿命在换啊。飞哥的父亲,那年就这样匆匆的加入了打松子的人群里。
自从飞哥的父亲开始打松子之后,全家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紧绷着神经,每天的日子都是煎熬。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熬过来了,眼瞅着工期就到收尾了,全家人也慢慢的开始舒展眉梢,心想着总算安全熬下来了。
这天晚上,飞哥的父亲在灯下跟飞哥说:活儿马上就要干完了,等干完了活,结了工钱,我把这笔钱拿出来给你去做个小买卖,你爸我就这么点能耐,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涵涵是个好闺女,你不管怎样,不能负了人家,我和你妈就盼着你能早一天把涵涵娶进门来,咱们一家好好的把日子过起来。
飞哥的父亲说完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旱烟,嘿嘿的笑着,但是这些话却句句像是钢锥,一下一下的戳着飞哥的心。
第二天就是这一年打松子的最后一天,按理是不会再上树了,顶多也就是林子最外面的小树,稍作收拾就会收工。
飞哥的父亲早早的出了家门,跟着一群工友进了山,飞哥的母亲则在家张罗着要做一桌好吃喝,晚上好好的庆祝一下收工;
飞哥满脸的喜悦,去镇上打了父亲最爱的烧酒,回来的时候,顺道去接了涵姐,过来一起吃个团圆饭。
娘两个在厨房里说年轻时候的趣事儿,畅想一家几口为来的生活,飞哥在外面收拾院子,听着厨房里的谈话,心里也美滋滋儿的。
当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时候,却传来了噩耗,飞哥的父亲在临收工的时候,发现一棵大树上面还有几个松塔,跟工头说能不能让他带回家,好给家里人尝尝;
工头一想也没啥损失,还赚个人情,就答应了,结果飞哥的父亲上了树,眼瞅着就要打完的时候,脚下一滑,就从树上掉了下来,被抬进了医院。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得一家人当时就愣在了原地,飞哥最先回过神来,飞也似的奔向了医院。
病房里,飞哥的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了,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能在最后看一眼家人,等到飞哥冲到病床前面的时候,飞哥的父亲看到飞哥,眼睛里似乎又有了一点生气,用力的从牙缝里开始往外挤话,但声音却小的可怜。
飞哥见父亲要说话,赶忙侧耳去听,于是听到父亲说:拿着。。。拿着钱。。。去做买卖,把。。。把。。。涵娶了,好。。。孝顺。。。顺。。。你。。。妈!
一个小时后,飞哥的父亲走了,飞哥的母亲几度晕厥,涵姐也哭到失声,飞哥却很平静,一个人默默的去料理一件件要做的事。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飞哥的精神早已经崩溃,只是在下意识的做着他以为要做的事情。
三天后,送走了父亲,几天未眠的飞哥终于支撑不住了,一头扎倒在回来的路上。
那时候涵姐几乎天天要去飞哥家,可每次见到飞哥,涵姐心里就会充满愧疚,总以为是自己连累了飞哥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条件,飞哥的父亲不至于去冒这个大险,也就不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又不能不去见飞哥,因为生怕飞哥想不开再做了什么傻事,于是每次见到飞哥就要控制不住眼泪,可又不敢在飞哥面前哭,只好强忍着,等到回家的路上再让眼泪决堤。
父亲走后,飞哥终日低着头,拒绝跟任何人交流,饭吃几口就会吐,几天下来人就瘦脱了相,但还是一直沉默,如此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一天,飞哥跟涵姐说:咱俩好好努力,完成父亲的遗愿!涵姐重重的点了头!
5
一年后,飞哥的餐馆开张了,生活开始向飞哥和飞哥的父亲设想的方向发展,可也就是在这之后的不久,涵姐和飞哥感情的第三次考验也跟着来了,而这一次两个人的感情也随之走到了尽头。
飞哥的父亲走后留下的工钱,加上一小部分的赔偿款,再加上飞哥这一年打工赚的钱,尽管有一部分了,但是开一个餐馆需要很多钱,所以还差不少。
无奈之下,飞哥用家里的房子抵押,从银行处贷了一点款,又从一个熟人那借了一点,这才把餐馆开起来。
飞哥其实不用做的太大,他手里的钱开不了餐馆,但开一个小吃店是没问题的,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与涵姐父亲的三年之约即将到期,他是想着开个大店能快速的把钱赚出来,好给涵姐的家里一个交代。
好在刚开始的时候,餐馆的生意还不错,两个月下来手里就有了一部分资金,飞哥想着先把从熟人借的那部分钱还上,于是就取出来现金去还钱。
到了熟人那里,那边说是不着急,等到飞哥手头再宽裕一点时候,再还也不迟,飞哥一想也行,反正那边也不急要,自己手头也确实不是特别的宽裕,这个事儿就先这么搁置了。
可是过了半年之后,飞哥的餐馆因为电路处理不当,半夜的时候失了火,餐馆一下子烧掉了一半,再想按以前那样正常经营是不大可能了。
赔完了店铺东家的损失之后,手里头的钱正好够还当初借熟人的那部分,于是飞哥拿着钱去付账。
再到熟人那还钱时,那个人可就换了一副嘴脸,不再是之前客客气气的样子,一副正经八百的说飞哥的钱不够,连个利息都不够。
飞哥一听这话当时懵了,以为对方在跟他开玩笑。对方也不跟飞哥多解释,直接从兜里掏出来欠条,拍在飞哥的面前,飞哥这才发现出欠条上面的端倪,利息的部分写的是复利,也就是所谓的“利滚利”。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失误,那是因为打条的时候飞哥着急用钱,也由于当时是在酒桌上签的字,就没注意细节,结果就被人钻了空子。
飞哥这笔钱前后一共用了九个月,当时只道是利息高,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可按照欠条上的复利计算的话,就滚出来个不小的数字,看到这个数字,飞哥顿感五雷轰顶。
飞哥认识的这个熟人,可绝非善类,专业以此为生,之前飞哥跟其交往的时候,只知道他有钱,却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个有钱法,没想到一时不查就出了一个这么大的乱子。
这件事出来之后,涵姐说要跟家里拿钱,但是被飞哥断然拒绝了,并以分手相逼,不准涵姐跟家里提这件事;
银行在不久之后收了飞哥家的房子,那个熟人天天去他家闹,飞哥身无分文,根本无力再去偿还这部分钱了;
最后,飞哥的母亲被逼无奈之下,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弄了一点钱,拉着飞哥躲到了外地。
飞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涵姐,临走的那天晚上,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飞哥在涵姐家门外,徘徊了一夜,雪停了,飞哥也走了。
第二天,涵姐开门看到那一排排脚印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穿着单薄的衣服,疯也似的去找飞哥,但都是徒劳的,她的情郎早已经离开了。
6
后来我又见过一次飞哥,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简短的提到过这件事。
那是在多年前的一个雨夜,老爸老妈不在家,我独自一人在家睡觉。窗外的大雨,哗哗的倾盆而下,在远处不时的还会亮起一道道闪电,爆发出一个个惊雷,我被这雷惊得睡不着觉。
突然又一道闪电亮起,映亮了窗外以及院子里的一切,在这短暂的亮光里,我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吓得我当时心就揪在了一起;
然后耳朵里又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喊:出来开门!我更害怕了,以为是来了什么小偷或者悍匪,吓得不敢出声;
接着又是一阵敲门,然后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韩毅,过来开门,我是你飞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叔叔我来过个夜,明天一早就走,你和婶婶安心睡觉,不会有麻烦!
我从声音里面辨认出来这是飞哥的声音,赶忙去开门,于是就看到了浑身湿透的飞哥,也就有了后面的谈话。
那一夜我们谈了很多话,我了解到他走之前发生了哪些事,我也知道了在来我家之前,他已经冒着雨在涵姐的家门外徘徊了好久,但我始终不知道他在外面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去了哪里。
那一夜我问飞哥是否有过后悔,飞哥说自己从来不后悔;那一夜我也问过飞哥是否有新的恋情,飞哥很严肃的说他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涵姐,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别的女人!
那一夜,我听到过飞哥的叹息,那一夜,我也见过流在飞哥脸上,被闪电映亮的泪!
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飞哥,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也没有任何音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所有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掉了这么一个人,也淡忘掉了这个人曾经在小镇上存在过。
7
涵姐在飞哥离开之后,找了飞哥很久,中间也找过我几次,每次都是询问有没有飞哥的消息,我只能告诉他没有,后来就不再找我了,再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慢慢的也不找了。
过了一段时间,涵姐嫁人了,可结婚后不久就离婚了,然后又结过一次婚,后来又离婚了,再以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
听说涵姐虽然结过两次婚,但依然还是守身如玉,并没有与任何一个跟他结过婚的男人同房,她结的这两次婚都是被逼无奈,而每次离婚也都是因为不肯跟丈夫同房。
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回家的时候,在路上见过一次涵姐,身体瘦的像个骷髅,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生气,不像是眼睛,倒像是两个黑暗的无底洞,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我跟她打招呼,她怔了好久才想起我来,不确定的问:你是韩毅?然后又补充到:对不起,我记性不好了,记不得太多事儿了!
然后寒暄了几句,我能看出涵姐的目光中,突然涌现出的某种期待,我心里也期盼涵姐能问我点什么,但涵姐最终什么也没问,于是匆匆的就散了。
我回头看着涵姐瘦弱的身躯,鼻子一阵的酸楚,心里不禁感慨,曾经多么好的一对璧人,到如今却一个亡命天涯,一个形单影只,孽缘啊,真是孽缘啊!
涵姐的身影越走越远,那天的阳光很好,地上的雪被阳光映照,越发的透白,但涵姐的身影却像是凭空生成的结界,生出一个与周围的雪白相反的黑暗世界;
她是那个黑暗的世界里,一副没有灵魂的行走中的皮囊,同样也像是那个世界里只有灵魂的灵魂,涵姐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涵姐。
那自风中义无反顾牵起的手,却成了锁住彼此一生的镣铐,不是因为栓的太紧,也不是因为挣脱不掉,而是心甘情愿为彼此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