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以何种心情，抱着画筒单独坐在巴士上。我的手碰到了旁边空荡荡的座位，突然回想起好像在那个时候，近距离能呼吸到好闻的体香，枕着柔软的肩膀......
我扑腾下脑袋，刘海随意地散开。
斋藤飞鸟你个变态。
在她上班的地方发生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事，不仅如此，还搞糟了我一天的好心情，心里都是乱哄哄的想着这些。后悔把“我的”脱口而出，什么我的你的，我才不是你的东西呢。想必，那个家伙肯定会悠闲地坐办公室喝茶，笑眯眯的不以为然吧。
踏进房门的瞬间，我瞧见餐桌上裹着保鲜袋的晚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脚下门厅多出来的那双黑色低跟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老妈不在家。而且，我还需要在三秒之内做出判断，准备起跑的姿势马上逃到房间锁门否则会被——
“抓住你了！”脖颈后面传来冰凉的触觉，有人揪住了我的后领不让我继续前进。不安分的手指绕过我的头发，我的脸被人扳过来，对方的脸近到直逼眼前，洒下厚重的阴影。
我低头避开她的双眼。她那润泽单薄的嘴唇，近在咫尺。
......要死掉了。
对方不经意地一笑，抬起我的下颚，随即额头上传来什么柔软的湿度。我几乎是狼狈地连鞋都不顾得脱下，飞奔进自己的房间。刚想转身锁门，却发现床单有个别具一格的玩偶立在上面。对于陌生事物总是很新奇的我，有点好奇地爬上床看这个玩意儿的来头，却早已忘记了要锁门这档子事。
是个鸽子。
我的后背又被人搂住了，突然承压扑鼻的体香令我浑身打了个颤。要是旁人围观的话，这一定是个相当糟糕的体位。
“这是我的。”身后的人含住了我的耳朵，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喷出的气息让我无法挣脱。
“我可不是你的......”我咬着嘴唇，拼出了这句话。
对方突然停了下来，过了半晌，说道：
“我说是你了吗？”
“哎？”我扭过头，满带疑惑地看向她。
“我是指这个鸽子玩偶是我的，你想到哪里去了？”西野七濑愣愣的说道。
是这个样子啊。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下，反倒我变成那个胡思乱想的人吗？我，斋藤飞鸟，竟然还妄想自己是她的东西......简直龌龊下流不可原谅。
“我首先先要对你说明一下——”我抱起她的鸽子玩偶，恶狠狠地揉着上面两个黑色眼珠子。“第一，我是你重组家庭的妹妹，请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出这么误会的话；第二，不要仗着你是なな就对我胡作非为，我不会上了你的当。第三，你不知道你这样说别人会认为你是恋童癖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是你误会了吧，小傻瓜。”西野七濑坐在床头，一脸无辜。
“我误会？请你想清楚，你这句话一说出口那个大叔脸都绿了！”我把鸽子抱枕撇在她身上，被她轻轻接住了。
西野七濑把嘴唇抵着我刚刚蹂躏的鸽子玩偶，只露出上半边脸，我的脸又扑腾一下烧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平时装作文弱安静的模样，现在又闹出这幅勾人的样子......成何体统.......
“这不就像是宣示主权一样吗？”她说着，修长的手温柔地顺了顺鸽子的毛发。
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宣示主权。我困了要睡觉。”索性不去看她，我脱下上衣，把被子掀开钻了进去。“虽然不明白你把你的玩偶放在我的床上是什么意思......”
“抱着它就能睡着。所以，把它放在了要睡的地方。”
被子外是属于西野七濑的声音。
要睡在这里吗......我捂住猛跳的心口。
要说心里话，我并不讨厌和她一起睡。在房间连睡衣都不好好换，只是在她面前显得很羞耻，就这么把她赶出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保持装睡就好了，大概。
我试图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紧闭的眼皮又迎来了橙色光线，再次切换成关掉灯光后的黑暗。在这样的黑暗里，手被同一个被窝内另一个人的手握住，胸口塞进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晚安。”なな说。
我好像也能和鸽子一起睡了。
西野七濑现在在牵着我的手。不过——
我嚼着口香糖，盯着自己的手。毕竟是姐妹，所以很正常吧。
“我不是小孩子，不用送我上学也没关系。”因为实在是无聊，她也不主动跟我说话，我只好打破沉默。
“之前你送我上班了。这算是还你人情吧。”西野七濑笑眯眯地说。“终于能体验一次亲手送妹妹上学的感觉呢。话说你幼儿园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上初中了？”
“所以呢。”我吐出一个大的泡泡。
“光是想象着戴着小黄帽的飞鸟就超可爱。”西野七濑的眼睛往上抬，我在她的眼眸仿佛瞥见了清晰的晨间秋雾。“我会不会穿制服牵着你的手呢？”
“根本不会发生啊。”我叹了口气，这个人思想怎么跟个笨蛋一样，净想些没用的。
西野悄悄皱起鼻子，囔囔了一句。
“就不能让人有点幻想吗？”
“要是早点能遇到你就好了。”我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似是惊诧地反过来与我对视，唇角转为一幅笑意，结果我还是败下阵来，不去多看一眼。
她，和她的笑容都太迷人了。
前方就是车站，我只想快点来到学校。
“我还想听一遍。”西野背过手，绕到我的面前。
“同一句话，我不会说第二次。”
要是早点遇见她就好了。不是作为西野七濑，而是なな。
今天静悄悄的。
不但在学校度过无聊的一天就算了，堀未央奈这个重色轻友的人连连把我往电灯泡上怼。白天陪她去看学长打篮球，去小卖部跑腿买水结果她兴冲冲地接着递了过去，还不给跑腿费，明明往返隔着一整个校园的距离。除了我那两个人都没有带便当，去食堂吃饭还得替人站排，闹哄哄的队伍又挤又吵，一头骡子都能被烦死。我不想把视线冲向他们，卿卿我我相拥过来就是为了换我的位置，我好在一边吃风凉饭。天气到了下午就开始转闷闷的毛毛雨，从窗外看过去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的害得风湿病都要犯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预兆，只是到了阴雨天气腿骨都会隐隐作痛。
因为轮到傍晚回家，才能见到她。如果她和我在一个学校，有够堀未央奈受的，让这家伙也体验下我的心情啊。我也要亲手喂东西なな吃，和她搂搂抱抱的。当然是在堀未央奈这个迂腐木头接受都是同性的情况下。不过，即便如此也感受不到，我摇摇头。
我还没有承认西野七濑是我的恋人。
那种恋人的行为是做不出来的——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啊，只带了一把伞呢。”临放学时，在恋爱喜悦里无法自拔的堀未央奈才察觉到天公已经发作了。明明雨持续下了三小时二十九分。前辈也没带伞的样子，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悄悄暗示我做点什么，我无奈的叹了叹气，把自己唯一的宝贝伞借给他们促进感情去了。
去你们个相合伞。
老妈估计是不加班的，昨天才忙完。我自信满满地用携带电话拨下了她的号码，在漫长的盲音等待中划出界面想看line的消息，视线却久久停驻在那个心形app上。
我想她了。
早上没有见到，仅仅十个小时没见就让内心如此焦躁，一定是假的。
肯定是这没完没了的雨害的。
“你自己回家吧，我又临时有工作了。”
好的。老妈一句话直接把我打回原形，跟在家里的干劲完全不一样嘛。
抬头望去，整个天空都被大片的乌云覆盖住了，突然，一个炸雷而响接着倾盆大雨而下，雨势貌似比以前更大了。
我戴上帽衫，极其后悔。帮了堀未央奈的忙纯粹是找罪受，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明天就是西野七濑要走的日子。如果在这里继续等下去，雨可能会愈来愈大，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我就要被困在这里，和她相处的时间会相应减少。
我蹲下来，又撕开一个口香糖的包装。风夹在雨里吹着裸露的膝盖，能感到特别的凉意。即便退在校舍室内很远的地方躲雨，吹拂进来的雨滴依然冷冷地拍在脸上。
还抱有一点小小的期待，那个人会来接我。
人生还有几十年，如果在能下雨的地方生活，也就是有一定的概率下雨，如果是毛毛雨可以无所畏惧的前行，但这种下泄量大的暴雨，下的概率会更低，势必会出现挑个建筑物或者棚子下躲雨的应对手段。
四舍五入就是一辈子都在躲雨，这样的话，雨不会难过吗。
我把书包按在头上，跑步到车站只需要十分钟。
在这么骤冷的气候里，连嚼口香糖都是冰凉的。
回到家里，还是没有看见她。
按理说过了正常下班的时间，雨依旧没有衰减，冻得我打了个喷嚏。真希望那家伙没有淋雨。我解开内衣，把湿透的衣服都撇进箩筐，脏兮兮的长筒袜褪下，洗了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裹着浴巾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她的鸽子玩偶就在旁边。我抓了抓鸽子的腿，抱在怀里。
有她的味道。
我吸了一下鼻子，小小地呼吸。极软的绒毛伴着香气能让人睡着。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在悄然声息走过这些毫无意义的时间。
我眯上眼睛。睡着的话，做一个有她的梦就好了。
可是终归无梦。我都不记得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门锁的声音打开，应该是老妈回来了。关掉了整个屋子的灯，黯淡的客厅顿时只能容纳点点银光。她应该是径直走到我的身边，让我换睡衣上楼睡觉。先把我的浴巾扒开，让我坐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随即搂住了我。
这不是老妈。
“西野......七濑。”
在黑暗里，我感受着她。包含那紧贴的酒气喷熏的鼻尖，我低垂下头，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我想起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她，度过了此生最需要等待某个人的一天。也许明天她就要彻底离开，过着属于自己自由的生活，交往新的对象，闲暇回来探望爸爸妈妈的时候，用那只本不喜欢被摸头的手摸着我，对我说着“妹妹”。
可恶。
“飞鸟，你哭了。”她以惯常的温柔声调叫着我的名字。我在她那清澈的眼眸看见了我，流着不知为何的眼泪，淡薄冰冷又无助。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仿佛被那浓重的酒气冲昏思考的头脑。我轻轻回搂她的背，手缠上了她腰间的发丝。背部衬衣的褶皱，还有透过去的皮肤，统统是湿漉漉的。
西野七濑没有回答，而是两腿伸开坐上了我的胯上。她开玩笑似的在我额头上呼出酒气，满面迎来的热风吹散刘海。西野闭上眼睛凑过来，精确无误地找准了位置，直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瞪大了双眼，死死的闭上嘴唇没让她得逞。真是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她彻夜买醉啊。而且还醉的这么厉害。
“你先去洗澡，否则会感冒的，”我强硬地推开西野。按小说的套路，这种时候喝醉酒的一方就变得很危险了，而且我们的关系也很难上升到单纯的姐妹，搞不好她是蛰伏的野兽，直接把我吃掉。索性不想了，我跳起身跑出去找干净的浴巾，顺便套上t恤，以避免什么奇怪的骚扰。
“不就是庆功宴请喝酒嘛。人家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了。”在我把毛巾递给她时，她朝我皱眉嘟起了嘴。
“我知道了，你快去洗澡。”我的喉咙咯噔一声。选择不去看她这样犯规的表情，而是推她进了浴室。让她好好清醒一下吧。在临近浴室门的同时，西野开始牵手并邀请我一起进去。
“你真的是醉了啊，我刚洗过。何况我不会和你一起......”
“好趴。”
大功告成。在终于把麻烦的人送进浴室后，我靠在门外，大口喘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心脏......怎么回事.......跳得好快。和以前喜欢那个被甩的家伙完全不同，当初只是什么都不懂，一味的好感驱使，现在除了喜欢，没有多余的情感了。
我喜欢西野七濑吗？
“啊——”
浴室里传来了她的叫声。
斋藤飞鸟条件反射地推开门就向浴室里冲去。只见西野七濑蜷缩在花洒的角落里，如同浇湿的小狗一样瑟瑟发抖。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她连衣服都忘了脱，里面的内衣都暴露无遗。斋藤不禁难为情的捂住脸。
“拧到冷水了。”她颤抖着说。
“你是笨蛋吗？先别洗了。”
斋藤心疼地啧了一声，把架子上的干毛巾拽下来，解开西野阴湿一大片的衬衫扣子，该来的还是会来。果然要露出那个成熟的蕾丝内衣，还是前扣式的。斋藤别过脸一点点解开，默默吐槽老妈都不会穿这种。这个人平时看起来那么沉稳，喝醉酒完全就是得被照顾的类型，数来数去还是麻烦。
现在的西野应该清醒了一些，不过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任斋藤摆布。斋藤一副认真的模样，根本没有多想，细致地用干毛巾擦干她的身子，慢慢地从头到尾，把吹风机的线拉过来给她吹头发。
“对不起。”西野说。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斋藤站在西野的身后，托住那头完美的秀发在小心地烘干。
“我不该喝醉的，临走一天还要给妹妹困扰，现在醒了点。我酒量确实不是很大......”
“要道歉去床上道歉吧。姐姐。”
斋藤停止了动作，西野一瞬间在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听错。斋藤飞鸟牵着西野七濑的手——后者还在愣愣的遮着浴巾，途径客厅沙发的时候把那只鸽子玩偶也带上，上楼梯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内，看见斋藤躺在床上动情地亲吻自己最爱的鸽子抱枕，西野攥着右手，知道了借着酒劲是什么样的错误行为，事到如今都无法挽回。
对斋藤飞鸟无止尽的欲望。
我知道，有再多人喜欢西野七濑，就算不是那种别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也罢，但这是属于我的人。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