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

早上十点的阳光，暖暖地照进窗台。

妈妈在看书，CC坐在旁边玩耍。

CC叫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转头去看CC，“什么事呀？”

“呢呢呢。”

CC手里拿着妈妈的书签，对折了一下，递给妈妈看。

“哦，这是什么呀？”

CC将手里对折的书签高高的举到头顶上，从左边滑到右边。

嘴巴说着“呜，飞，飞，飞。”

“哦，原来是飞机呀。”妈妈惊叹，之前妈妈就折过一次纸飞机给CC玩，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而且还知道要自己折，虽然只是简单对折了一下。

“妈妈。呢，呢。”CC把手里的“飞机”递给妈妈。

“哦，好的，妈妈帮你折一只大大的飞机好不好？”

CC听吧，连忙点头，还拍手鼓掌以示高兴。

妈妈随手拿了一张A4纸给CC折了一只纸飞机，CC趴在旁边认真的看着。

当妈妈把折好的纸飞机递给CC时，CC高兴地叫起来，“哇，飞，飞”，并把纸飞机高高的举到头顶上，然后绕着客厅小跑，“飞，飞。”

妈妈又折了一只纸飞机。

“CC,来，你看，飞机飞起来咯。”妈妈朝着天花板将纸飞机扔出去，纸飞机飞了出去，又盘旋了一下，落到了地板上。

“哇！”CC高兴地喊道。

妈妈捡起纸飞机，又准备表演给CC看。

“纸飞机，纸飞机，

我们和你玩游戏；

捏在手里轻轻扔，

飞来飞去真有趣。”

CC也学着妈妈将手里的飞机扔出去，追着飞机到处跑。

“呜，飞，飞。”

疯婆子

看着小小的他，妈妈陷入了回忆。

她第一次折纸飞机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五六岁那年吧，记忆有点模糊。

她的爸爸妈妈很忙，每天起早贪黑，根本没有时间陪小时候的她。

那时候，他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四四方方，一面是大门和围墙，另外三面是盖着红瓦顶的平房。院子里种有两颗石榴树。每到夏天都会结出很多的石榴，一群孩子就围着石榴树转，等着大人们爬上树去把石榴摘下来。

每每这时，总会有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穿着花衣服，个子小小的中年妇女在那里维持秩序，“不要闹，不要急，每个人都有得吃。”

那个人，就是她的小舅婆。

小舅婆闲在家里，她就常常被寄托给小舅婆帮忙看管。

在小舅婆那里，她第一次吃到了麻花，第一次喝到了冬瓜茶，第一次看到了卡通书。

那一天，石榴花开了，她在树下盼着果子长出来。

天空飞过了一架飞机，刚从乡下来的她第一次看到，惊呆了。

扯着小舅婆的衣角喊，舅婆舅婆，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飞机，飞机。”

“哦，飞机，用来做什么的？”

“用来运人的，就像坐大巴车一样，只是这个是飞在天上，速度比大巴快好多咧。”

“你坐过吗？”

“我没得钱坐咧。”

“要好多钱吗？”

“真的要好多钱，你好好读书，以后赚大钱带我坐，好不好？”

“好！”

“一言为定，舅婆给你折个纸飞机。”

于是，舅婆从一本旧作业本里撕下一张纸，对折，翻下两个角，再将两边折下。

“好咧，你看，飞机飞咯。”舅婆将飞机扔出去。

她看着那纸飞机在空中飞呀，盘旋呀，降落呀，哇，原来纸还可以变得这么好玩。

她赶紧跑过去，将飞机捡起来，学着舅婆玩。

那是她记得的，关于小舅婆为数不多的记忆。

后来，她们搬家了，离小舅婆家有点远，很少见面。

三年级的时候，她去上学，突然在路上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骨瘦嶙峋的女人从她前面不远处走来，背上披着一块塑胶袋子，挂着一顶破烂的竹编帽，手里拿着一个白色水壶。

她吓到了，走到路边，尽量离她远远的。

可是，越走近的时候，越觉得那张脸好熟悉，好熟悉。

等到她再看清时，她吓到了，天啊，竟然是小舅婆。

她害怕，不敢认她。更不敢喊她，加快了脚步，赶紧走开。

身后，她听到有男同学朝她扔东西，听到他们喊，“滚远点，疯婆娘。”

她撒腿跑了，害怕她突然认出自己，叫出她的名字。

晚上，她告诉妈妈她遇到了疯了的小舅婆，问她事情的来由。

原来，两年前，好不容易怀孕的小舅婆意外流产，一时接受不了打击的她精神崩溃了，家人送她去治疗，但是也时好时坏。因为要花很多钱，后来，她的家人只能放弃给她医治。她发疯的时候，就经常往外面跑，疯疯癫癫，骂骂咧咧。

她听到之后，觉得小舅婆好可怜。好怀念那时候那样温暖的她。

后来，她也是偶尔看到她，但是，她还总是克服不了害怕的心理，总是远远地，远远地，避开她，却又忍不住地，偷偷地，多看她几眼。

读六年级的时候，小舅婆的丈夫去世了，没有人照顾她，小舅婆娘家人就只得轮着照顾她。

她就隔山差五地看到妈妈拉着疯疯癫癫的小舅婆回家，带她进卫生间，帮她洗澡，给她换衣服，给她剪头发。还要喂她吃东西。

那时候她觉得妈妈带个疯子回家特别丢脸，经常抱怨妈妈，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又脏又臭，疯疯癫癫的，太丢脸了。

妈妈不耐烦，“小娃仔，懂什么。”

有一次还骂她，“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她哇地跑进房间里大哭。

后来，妈妈和她说起了小舅婆的事，她一生坎坷，第一次嫁给了一个读书人，但是那个人出轨，抛弃了她，后来再嫁给了那死去的舅公，人对她很好，不离不弃，她一直都想要个小孩，可是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没了，对她打击太大了，四十几岁的人啊，熬不过这个坎，疯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疯了。以前她好的时候，还帮我们照顾你和你弟弟，要不是她，我们怎么能放心在外面工作，赚钱养你们？”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没有钱，只能出点力了。”

妈妈感叹，泪水在她眼里滚动着。

至那以后，她虽然不敢靠近她，但是也不再抱怨妈妈。

而每次小舅婆看她的眼神，也格外的温柔。

再过两年，小舅婆也走了。

妈妈说，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走的，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表情安宁。

她哭了，她懊恼为什么以前没有好好待她。

记忆中的纸飞机，飞呀，盘旋呀，重重的摔了下来。

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带她坐飞机。

小CC拿着纸飞机，跑到妈妈跟前。

“妈妈，妈妈，飞，飞。”

“哦，来，飞呀，飞呀。”

“纸飞机，飞呀飞，

风儿吹，云儿跳，

纸飞机，飞呀飞 ，

花儿开，鸟儿叫，

纸飞机，飞呀飞，

宝宝乐，妈妈笑。”

纸飞机，飞呀飞，请把我的愧疚，我的思念，带给天堂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