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回下半段,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一:布局,决胜千里
南省凤辣子的名头可不是在说笑,她要认真泼起辣来,那可是难以招架。但是她的泼辣可不是外表上单纯的那种蛮不讲理,而是老谋深算的无理取闹,俗语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不学无术的王熙凤,她的文化在于世事人心的揣摩与精深阴沉的心机。
尤二姐为王熙凤哄赚而来后,几乎无异于被豢养起来,凤辣子明帮暗害,二姐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只不过是凤姐阴谋的第一步,东府宁国府的一干帮凶,当然不能饶了。
凤姐一面使旺儿在外打听细事,这尤二姐之事皆已深知。原来已有了婆家的,女婿现在才十九岁,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赌钱场存身。父亲得了尤婆(尤老娘,尤氏母亲)十两银子退了亲的,这女婿尚不知道。原来这小伙子名叫张华。凤姐都一一尽知原委,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旺儿,悄悄命他将张华勾来养活,着他写一张状子,只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等语。这张华也深知利害,先不敢造次。
说她王熙凤有运筹帷幄的风范,并非夸大,瞧这段话即可见一斑。先把事情来龙去脉摸清以后,再去制定策略,“凡主将之道,知势(双方形势)而后可以加兵(交兵,交战)”,除非万不得已,摸着石头过河绝不是前进的好方式。以凤姐如此善揣人心善用心术之人,知己知彼,那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
凤姐一肚子火正憋着,但也并没有轻举妄动,这一段话是在说凤姐【引风吹火】,或者说搅浑水,说目的是隔岸观火、浑水摸鱼都不够准确,凤姐要把肚子里的火气发泄出来,与此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的贤良名声不受半点影响,三者,趁机将尤二姐推到风口浪尖,然后借剑杀人。她不是趁乱劫财或是浑水摸鱼,而是使尽计谋,让你把东西乖乖双手奉送来,以致名利双全。这是第二步,仍旧极尽心机,步步为营。
张华是个完美的突破口,人家有着婚约在前,站在上风口,让凤姐得了这个上风优势的理那可就饶不了人了。去有司衙门递状子,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步,火要吹起来,而且要让这个火完全在自己的可控之内。国公府贾家,金陵王家,两大豪门巨宦加上宫中的一位贵妃,再以黄白之物通关,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像张华这等小人,怕死贪欲,很容易掌控,但是毕竟官司狱讼之事,胆小怕事,还是小人本色。
旺儿回了凤姐,凤姐气的骂:“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你(旺儿)细细的说给他(张华),他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不过是借他一闹,大家没脸。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
凤姐的目的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大致路线与细节,早已经规划完毕,只等一件一件事施行下去。这段话也透出她真实的内心想法,欲望已经张狂到无视法纪的地步,只手遮天的念头深植内心。这是很恐怖的。权力是上层赋予的,既然能给,那也能收,明查秋毫的智者,镇日如履薄冰还嫌不够,肆意妄为那更是惹祸上身的大忌,甚至是催命符。
换种角度去看,说明王熙凤那事事掌控的意志和自认为可以翻云覆雨的信心,也证明了她是一个可以将外在条件最大化妥善运用的惊艳人物。信心,来源于她实打实的硬实力,而实力反过来又会催生她的信心,这本身就是一种【善善相济】的内循环,自成一格。
信心是为了更容易成事,甚至夸大点讲,更有利于存活下去,这是相当卓有成效的自我激励法则,世人的心里格外需要这一深层的昂扬姿态。但信心一旦过度膨胀,往往走向另一种极端,胆大妄为,刚愎自用,以至于一败涂地。好坏与否,一念之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妙不可言。
撺掇起事,是为了把贾珍一家子钩进来,为她自己闹宁国府,创造先决条件。
且说贾蓉等正忙着贾珍之事,忽有人来报信,说有人告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快作道理(犹言准备、对策),贾蓉慌了,忙来回贾珍。贾珍说:“我防了这一着,只亏他大胆子。”即刻封了二百银子着人去打点察院,又命家人去对词(公堂对簿)。
这把火在凤姐的一手操引下,顺利烧到了东府,说是烧,其实不过是映个火光罢了,那察院的官儿如果不是王熙凤通过三百银两与借王府之名的授意,也必然是夹在中间,两边不讨好。不过不管是王熙凤还是贾珍,虽然势位不低,但都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都理所应当地深谙以财通关的门道,财帛这玩意,成事是它,败事也是它。
贾蓉毕竟还是不经事的年轻人,临事慌乱,还得靠他老子来处理一应事情。结合后文贾珍听到凤姐打上府门的消息后大吃一惊,说明贾珍说的那个大胆子的应该是张华。这酸辣的二奶奶打上门来了,好戏也就开始了。
二:扣门,料敌机先
贾珍能避开,尤氏与贾蓉跑不掉,王熙凤见到了人,二话不说,先劈头盖脸一通恶骂,恶骂就是那种不怕撕破脸的大骂。最高明的是,她边骂边将自己的“情况”,给托了个底掉,以此同时站在律法的制高点和无辜的受压迫一方。录上第一段瞧瞧。
凤姐照脸一口唾沫啐道:“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贾家送!难道贾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绝了男人了!你就愿意给,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就把个人送来了。这会子被人家告我们,我又是个没脚蟹(无所依靠,行动受阻),连官场中都知道我利害吃醋,如今指名提我,要休我。我来了你家,干错了什么不是,你这等害我?或是老太太、太太有了话在你心里,使你们做这圈套,要挤我出去。如今咱们一同去见官,分证明白。回来咱们公同请了合族中人,大家觌面(音敌,当面)说个明白。给我休书,我就走路。”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尤氏,只要去见官。急的贾蓉跪在地下碰头,只求:“姑娘婶子(兼有两重身份,姑娘即姑姑,既是他姑姑即贾珍的妹妹,同时也是二婶子)息怒。”
王熙凤在张华与察院布的局现在就可以慢慢收网了。制高点在于这场官司,贾府一点道理不占;无辜点在于,(明面上的)事情是东府作下的,王熙凤只是一个被动承受者,无端顶缸的。
所以凤姐大闹之下,宁国府毫无办法。讲道理,自己理亏;论人情,王熙凤确实委屈;就算什么都不管不顾跟她闹起来,也不行,没人家能撒泼,再者说了,闹起来的后果必然搞得合府皆知,那宁国府自然还要承受老太太的诘问怪责。
王熙凤设下的这个局,用张华、用官府、用尤二姐、用老太太等高层、用人心,甚至用自己,用一切所能用的,把宁国府吃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中间还要穿插一段,因为生了官司,必得要去打点,“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打点”,哭穷哭委屈,把一出好戏演绎得淋漓尽致。尤氏与贾蓉,那可真的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听由凤姐摆布。
凤姐压的一肚子火,在宁国府发泄了七七八八,“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并无别语,只骂贾蓉:‘孽障种子!和你老子作的好事!我就说不好的。’”真还就差撒泼打滚的骂街行为了,那场面可想而知。
尤氏与贾蓉,姿态放得极低,任打任骂,甚至于“众姬妾丫鬟媳妇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奶奶也作践的够了。当着奴才们,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如今还求奶奶给留脸。’贾蓉也一个劲地跪下磕头,自罚认错。”
王熙凤的所作所为,以她与尤氏素日的交情来看,诚然是相当过分的,其实尤氏才是最冤枉的一个。一边是异父异母的妹子,一边是自家的男人,她没有话语权,可谓在凤姐与自家两头无奈,要说顶缸,莫过于尤氏更惨了。其实凤姐并不知道尤氏在这件事情当中的作为,她是根据猜想,断定了尤氏也从中搅和了,六十七回中有这么一段:
凤姐道:“你大奶奶(宁府尤氏)没来吗?”兴儿(贾琏小厮)道:“过了两天,大奶奶才拿了些东西来瞧的。”凤姐笑了一笑,回头向平儿道:“怪道那两天二爷(贾琏)称赞大奶奶不离嘴呢。”
尤氏非但没有从中做出破坏凤姐婚姻的勾当,反而是劝告贾珍不当如此,只是最后不了了之才碍于贾琏与尤二姐双方的情面,送了东西去瞧的,结果却成了凤姐泄愤的出气筒,岂不要大喊委屈?
可王熙凤是不信的,一旦被她认为染指了她内心中的“禁脔”,什么交情不交情,什么情面不情面,一概不管。再者说,你让她这么个狠厉的小人心性,去以君子之心度人之腹,可能吗?退一万步说,哪怕她王凤姐知道这尤大奶奶就当真的是无辜受冤的,就会停手?如此老辣冰冷的心性,实在像极了一个么得感情的杀手。
凤姐的心机深就深在这儿了,她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把对方拿捏得死死的,打的你没有还手之力,而且最重要的是,把她自己完全从这件事中间撇开,要知道,这个局面是她王熙凤一手设计的,在最终的目的——借刀杀人——之前,所有的行为都要不漏痕迹地往目的上靠。所以才是步步为营。
王熙凤在这场撒泼之中,处处占得先机,她仍旧是站在主导地位,一手掌控着局面的走向。所谓先声夺人,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嘴皮子功夫溜也就罢了,心思也高明过人,甩开脸皮的劲头也无人能挡,你奈她何?不学无术的王熙凤,于世情一道玩转得相当随心所欲。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王凤姐心里着实是痛快,与此同时,也到了该转换面孔的的时候了,一味死缠烂打不仅不会对自己预设的结局有什么帮助,而且很有可能激得尤氏等人出现不可预料的结果。见好就收,这也是人情往来中高明的门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过其实王熙凤这次真没留什么余地,这也是她的目的,给别人以兹事体大的认知,才“符合”她一贯的泼辣形象与遇到这种“大事”该有的反应。直到人家一再退让,才趁此收篷,因为尤二姐的问题,是凤姐除了大闹宁国府之外的另一重中之重的目的,她断不会冲昏了头脑。
三:转毂(音谷,轮毂,即事情转向),不离其宗
凤姐见他母子这般,也再难往前施展了,只得又转过了一副形容言谈来,与尤氏反陪礼说:“我是年轻不知事的人,一听见有人告诉(告官诉讼)了,把我吓昏了,不知方才怎样得罪了嫂子。可是蓉儿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少不得嫂子要体谅我。还要嫂子转替哥哥说了,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
王熙凤聪明过了头,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时时刻刻都在耗用心机,无论站在哪个高度,都要成为压制对方的优势一方。这是她大闹宁国府承转的一段话,饶把人糟蹋一通,还得堵着别人的嘴,让她们就算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同时又将这场谈话引向正题,官司要按下去,张华的事情要处理,尤二姐的事情更要处理。
张华的事情好办,事事精明的凤姐自然知道如何解决。依照明面上的信息,无赖的叫花子张华,要么为财,要么为人,要是为了财只要防着他捏着这个短儿以此不断讹诈即可,为了人也好办,贾琏不在家,将尤二姐给他就是(婚约这点,仍需谨慎)。但是王熙凤这个人,对名有着贪婪的渴求,处理事情也得诱引着贾蓉去处理,自己不出面,且对于尤二姐的处理过程,她王熙凤绝不能弄出个妒妇的名头。
凤姐儿忙道:“虽如此说,我断舍不得你姨娘出去,我也断不肯使他去。好侄儿,你若疼我,只能可(尽量)多给他钱为是。”贾蓉深知凤姐口虽如此,心却是巴不得只要本人(尤二姐)出来,他却做贤良人。如今怎说怎依。
驾轻就熟的场面话,在场的人恐怕都能听出来话外音,留着尤二姐,是她王凤姐告给外人的一个异常明显的信息,那就是我凤辣子是一个会为了夫君以及子息考虑的有德妇人。不将这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尤二姐赶出去吗?绝不是!王凤姐要借助一劳永逸的外力,那就是贾府的老祖宗的手,将她逐了去。
“如今你们只别露面,我只领了你妹妹去与老太太、太太们磕头,只说原系你妹妹,我看上了很好。正因我不大生长(生育),原说买两个人放在屋里的,今既见你妹妹很好,而又是亲上做亲的,我愿意娶来做二房......我的主意接了进来,已经厢房收拾了出来暂且住着,等满了服再圆房。”
这是凤姐伏的后手,也是此行的另一主要目的,将人引到老太太面前,等见了天光,然后再用手段,借助老太太的金口,给撵出去。这件事在王熙凤的设想中,一定得靠上老太太,尤二姐一定得赶走这是最终目的,但是实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断然不可损了自己的名誉。尤二姐自身的婚姻问题,就是通关的关键核心点,凤姐只需将这个信息捅咕到老太太的耳朵里,那这件事,自然而然就随了她的心,而如何让老太太知道,就要靠凤姐的暗中密谋了。
四:合幕,一曲已终
这个手段即是用张华与官府。王熙凤一边跟贾蓉等人说如何如何处理,一边又暗中挑唆张华继续上告,将这把火引到贾老太太那儿。从中设计,随心所欲。一个有了人家的女人,且没有夫妻之实(对外这么说),更因为这尤二姐,官司已经闹到家里了,无论如何也留她不得。
察院都和贾王两处有瓜葛,况又受了贿,只说张华无赖,以穷讹诈,状子也不收,打了一顿赶出来。庆儿在外替他打点,也没打重。又调唆张华:“亲原是你家的,你只要亲事,官必断还给你。”于是又告。王信(王熙凤娘家之人)那边又透了消息与察院,察院便批:“张华所欠贾宅之银,令其限内按数交还;其所定之亲,仍令其有力时娶回。”又传了他父亲当堂批准。他父亲亦系庆儿说明,乐得人财两进,便去贾家领人。
尤二姐这俊媳妇见了婆婆太婆婆,留下了不俗的印象,无他,身量模样都是出众的,比那酸凤姐还胜出一些,美人儿嘛,谁见了不喜欢呢。但其实这是凤姐特意安排的过场,全程为了做给人看的,明里要告诉周边的人,我王熙凤对这妹妹,好心好意的帮忙哩。同时,也为后文事发以撵人而铺路,是因为她自己的原生问题,是被老太太赶去的,跟她凤姐没关系。
这一烂摊子事,一定得捅到明面上才行,不浮到表面,“借剑杀人”的力量就借不上,所有的心机就白枉了。张华父子到贾家索人来了,这矛盾也就冲出来了。
凤姐儿一面吓的来回贾母,说如此这般,“都是珍大嫂子干事不明,并没和那家退准,惹人告了,如此官断。”贾母听了,忙唤了尤氏过来,说他作事不妥,“既是你妹子从小曾与人指腹为婚,又没退断(退干净),使人混告了。”尤氏听了,只得说:“他连银子都收了,怎么没准。”凤姐在旁又说:“张华的口供上现说不曾见银子,也没见人去。他老子说:‘原是亲家母说过一次,并没应准。亲家母死了,你们就接进去作二房。’如此没有对证的话,只好由他去混说。幸而琏二爷不在家,没曾圆房,这还无妨。只是人已来了,怎好送回去,岂不伤脸。”贾母道:“又没圆房,没的强占人家有夫之人,名声也不好,不如送给他去。那里寻不出好人来。”
被吓住了,这个模样一定是要装的,表现她自己遇到了官司事手足无措,不够伶俐,没啥深机心,也借机说明尤二姐的事她不知就里,与她无关,再者也使得她慌不择路地找上贾母求助,变得顺理成章。这时候珍大嫂子也就是尤大奶奶,又要出来挡枪了,王熙凤此人“狼子野心”,真的很难确定,她心中是否有真正的感情,能把一切可用的东西可用的人一概资源化,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管理起来当然变得简单,但这种人,阴狠,可怕。
凤姐最终目的临门一脚,也并未昏了头,没有乱说话。瞧她后面那几句,一边使尽浑身解数去扮演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妇人,一边又把该让贾母知道的信息说出来,真可谓一出好戏,高潮迭起,让人惊叹。“只是人已来了,怎好送回去,岂不伤脸。”这叫以退为进,她就等着贾母要将人给退出去,但是话还要反过来说,为琏二爷、为贾府的脸面考虑。其实里面的关节孰轻孰重,而且贾母的心性,她一清二楚。把话反过来说,也是为了让贾母说出那句话。
所有的布局与铺垫都是为了贾母的这句话——“不如送他去。”王熙凤图穷匕隐,暗中戳去的冷刀子,那才叫杀人不见血。一手好算盘,打得叮当响。如此一来,她的目的也就全部达到了。借老太太的刀,把人弄走,自己稳坐钓鱼台,从中斡旋得名得利。凤姐唱了这么一出好戏,旁边一大班子人成为了她的配角,包括尤氏、贾蓉与贾母,都是她为了最终放逐尤二姐所摆布的棋子。
此人深谋远虑至此,几方人马,被她因为一个女人,撮弄得晕头转向,为人牵着鼻子走。书外人一边惊艳于她的天纵之资,或许比那廊庙之中勾心斗角的老狐狸尚且不遑多让;一边又叹着,可惜挖空心思,耗费本元,用错了地方。
这一出好戏,到了这里也就落幕了,王熙凤从谋篇布局,到力行施为,到几乎得其所愿,简直让人惊叹连连。只不过,尤二姐的事情,到底没有结束,任她一个夭矫不凡的王熙凤,也终究不能把事情都算尽了。
五:意外,随机应变
(接上段)尤二姐回贾母说:“我母亲实于某年月日给了他十两银子退准的。他因穷急了告,又翻了口(翻口供)。我姐姐(尤大奶奶)原没错办。”贾母听了,便说:“可见刁民难惹。既这样,凤丫头去料理料理。”凤姐听了无法,只得应着。回来只命人去找贾蓉。
此时贾母信了尤二姐的话。尤二姐一副可怜见的柔弱模样,再者又有尤大奶奶在一旁作证,而且凤姐并没有在明里使绊子,另外穷乡僻壤出来的刁民,或许贪婪成性,也是有可能的。贾母相信她,也合乎情理。这时的凤姐,可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再说下去,藏的心思就暴露了,她一点不傻。
再找贾蓉,结合后文“贾蓉深知凤姐之意,若要使张华领回,成何体统......(便使钱平息了张华父子,两人遁走,了了这事。)”按凤姐的意思,肯定还是要张华父子将人领走,但是此时黔驴技穷,暂时又没有什么手段。
凤姐听了贾蓉的回话,心中一想:若必定着张华带回二姐去,未免贾琏回来再花几个钱再包占住,不怕张华不依。还是二姐不去,自己相伴着还妥当,且再作道理(看情况处理)。
耗费这么大的心力,结果并没有得偿所愿,反而名正言顺地留在府中了,这横生的变故又何止于不如人意。世间事,都是环环相扣,一事起,一事落,一事落,一事起,谁又能猜得到后事如何呢。不过尤二姐已经成了囊中之物,凤姐终究还是处于主动的一方。
这场好戏彻底落幕了,另一场好戏,也将要上演了,人生如戏呐。舞台变了,角儿也换了,但那颗心倒是始终不变,谁知道呢。
光是璀璨的光芒不假,可一旦沾上了令人悚然的邪意,那可就天怒人怨了。
("虽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