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南宁,下起了大雨。雨,总给人一种湿辘辘的感觉,那些雨天的回忆,也就自然变成了一幅幅生动而亲切的画面。
小时候,对雨天的印象最深的是午夜时分雨水从屋檐滴打在天井青石板上的声音,急雨时的哗哗,细雨时的叮叮。
有时,急雨应和着电闪雷鸣的震慑,再加上狂风摇撼树木时发出的巨大呼啸,还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的木房门窗哗啦啦的巨大响声,真让幼小的我有一种大难即将来临的恐惧感,于是用被子紧紧地蒙着头部,全身直打着哆嗦;如果是整夜的风雨,我肯定就会整夜地难以入眠,即使睡着片刻也会被恶梦惊醒。
特别是入冬的暴雨,对于居住在老朽不堪的木房里面的我们,更是一种可怕的经历。从房顶四处渗漏下来的寒雨,几乎让整间屋子变成了水塘,那个时候,全家老小都起来急着用水盆接房顶的漏雨,因为上面到处都在漏,很多时候就连被子也变成了冷冰冰的水袋子,身上也会被漏雨打湿,那些个晚上,就是全家的围着火炉的与刺人骨髓的寒冷拚搏了。
这种难受的情景,经过若干年时间的过滤,现在回想起来,不但没有任何的辛酸感,反而让现在的我觉得那种情景还颇有一种与天地同为一体的归宿感呢。虽然现在的居住条件好了,再也不会遭受到儿时那样的房顶漏雨的折磨了,可对于现在的下雨的情景,就只有拿来与儿时所见到的下雨的情景作对比了;好像在我们现在的视线中,那些滴打在宽阔大街水泥路面的雨点,再也没有儿时所经历过的床头漏雨的情景好玩了。如此的心理,还真有些解释不清呢。
对于儿时所经历的春季的细雨霏霏浸润万物的好处,就更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在满目的桃花、李花的红白相间的映衬下,远方隐隐的群山也似乎更加地生动了。大地的鲜活的气息,在春雨霏霏的薄雾中,在溪流的缓缓流动中,所展示出来的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对于我现在的记忆,体现出的是一种轻悄悄的对万物的抚慰,让我回想起来竟会感动得掉泪。
那些个“赤日炎炎似火烧”的夏季,眼看着田里的水稻、土里的玉米呈现出的一副即将枯死的惨状,儿时的我也会同大人们一起向苍天祈祷雨水的快快到来。当一阵清风掠过、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的时候,人们向苍天的祈祷好像得到了回应,接着是狂风将枯枝败叶卷得满天飞舞,一时间是尘土飞扬,天上的乌云也开始变得黑沉沉的了,绿色的闪电似乎就要将天幕撕裂得粉碎,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的震荡得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然后是雨点的滴落在干渴的土地上,人们这个时候也就心情舒畅得不得了,行走的步子也开始轻快起来了。随后是雨线的连续不断地牵扯着天地,小孩子们竟高兴得拥进了雨水的怀抱。这一阵暴雨,肯定是给庄稼们补充足了渴盼已久的救命的甘露;人们对饥饿的恐惧,也被那连绵不绝的雨线冲洗得个精光。每每回想起这些夏季的急时雨,心中的清凉感就犹如明月清风滋润着我的心灵。
我的关于雨的回忆,没有古典诗人们的雅致的悠闲情调,也没有那些让人心旷神怡的粉红色的日记来把我的自尊和骄傲妆点,有的只是一些或悲或喜的关于活着的人们的对艰难日子的真实状态的真实的态度。如果想要作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这情调就可能被浪漫的情调异化为青年男女在田边地头或幽深山林里的嬉戏了。至于对雨的回忆给我心灵带来的养分,可以说是一种细细的绵长的略带苦涩的对时下红灯笼勾引的自觉拒绝。
此时窗外正下着小雨,这是由几个小时前的暴雨转变的,夏天的炎热也变成了此时的清凉,对雨的回忆就更加地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