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青宸
出了接龙客栈左拐,绕到背后,再顺着小道往南走一射地,有个很神奇的地方。客栈里的人管这叫做鲜花谷,因为举目所望,尽是识得的和不识得的繁花。
三姐说接龙客栈刚开业的时候,只有几个当家的在,客栈的日子虽安逸,却实在是有点无聊,便总是有人在这儿活动筋骨,打发时间。那时这里尚是一大片空地。等到后来客栈慢慢的变热闹起来,每个人也不是无所事事了,还来了梅姐姐、清荷她们,再加上一群人也厌倦了这一大块的荒芜之地,便将这儿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
根须飘在半空的风信,静静呆在水底的鱼莲;富贵的牡丹,骄傲的红苕;傲骨红梅落青枝,垂首墨竹染红霞。当我带着美茜从窗口一跃而出,冲到鲜花谷垭口的时候,满世界的姹紫嫣红填满了她的眼,那透出的惊讶与欢乐竟是让山谷的花儿都再艳丽了几分。
和当时的我一样,我也奇怪寒冬的腊梅竟能和酷暑的青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奇怪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竟然能同时容纳四季九州千万种不同的生命。没有强拼硬凑的生硬和突兀,只留下了丝绸上能工巧匠绣缝上的点睛龙纹。
水和火,光明与黑暗,天和地,在这一刻,成了世界上最亲近的两者,戳触碰,旋转,纠缠,融合,最后成为一体。也许,本来他们就是一起的,只是被某些东西分成了两部分,就像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空气中的温度稍稍变冷了些,原谅我还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下一场雪。但很明显,正一步步走进花丛深处的美茜没有觉得任何不适,不管她是沉浸在见到此地的震惊中,还是沉浸在对家乡的思念里。
我控制着雪花从半空中出现,缓缓飘落,兜兜转转,亲吻过花蕊,拥抱了草露后,在离地一寸的地方,凭空消失。不尽跟我说过,“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他说雪是九天之上最纯洁最真善的,无奈落到人间的时候,必定是为了掩盖世俗的不堪,洗去尘世的污垢,最后它们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轮回往复,这是它们的使命。
那我现在是不是也算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呢?
问题来不及回答了,眼前的美茜突然蹲了下去双臂抱膝,嚎啕大哭了起来。“青辰哥哥,我更加想家了。”
我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看到那泪雨梨花的脸,又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便开了口,“如果有办法让你不想家,你觉得怎么样?”声音轻轻的,不知道我是不相信自己说出了口,还是怕吵到正在情感沸腾中央的她,亦或者,是怕一句话惊醒某些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哭声停住了,抬起头,眼睛下方还挂着几颗琼珠。难怪说英雄看不得女人流泪,那从每一个细微之处投射而出的楚楚动人、娇羞柔弱,可以激起任何人的强烈保护欲,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是也有胆魄抬起石磨朝欺压者身上扔过去吧。
可能也是这样的原因,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响了很多,“我可以将你的情感冰封,封住你有关家庭劫难,苦寻姐姐下落的一系列事情,把你所有不开心的情感全部冰封。那么,你应该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我丝毫不怀疑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不尽早就跟我说过,除了他身上永远不会熄灭的不尽火之外,这世间没有任何我不能冻住的东西。有形的鱼虫鸟兽,山川河洋,无形的空气声音,时间空间,甚至是人的情感,爱恨嗔痴贪欲妄,没有我封不住的,只看我的法力够不够,精神力强不强大,以及最后能冻住的时间长短。
最简单的当然是有形的实物,想冻多久就多久,导致后来成了老猫的“御用冰箱”;其次是人的情感,只要在我身边,可以每隔一段时间稳固一次,长久冰封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类的成功与否在于当事人的情感是否强烈,如果太过于浓烈,失败的可能性便会随之增加;最难的,便是空间与时间了,这两者,不尽说过,是从洪荒之时就有的,虽然他自己也是那时候的老古董,但可以肯定,空间、时间、光明、黑暗等等,比他还要老,所以想封住她们,只能看我的运气好不好。
突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今晚会想到那么多关于不尽的事情?
“好,青宸哥哥,帮帮我吧。”我不惊讶她能这么平静地承认我的能力,但是惊讶于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确定吗?这也是我第一次帮人冰封情感,是否有用会出现什么事情我也说不准。”
还没擦干的眼泪随着点头从脸颊脱落,摔在地上,迅速融入了土壤消失不见。
“你知道他有这能力吗?”
“要是知道,你觉得他还会这么空吗?那么多食材,每次费我那么多灵力去保鲜,看来,是得换个办法了。”
“我也觉得。另外如果让他给客栈开个‘存宝坊’之类东西,寄存任何东西,给客栈赚赚外快怎么样。”
两个声音在黑夜中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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