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关中的黄土,被我的二表哥揽在怀中,二表哥泪眼朦胧却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已经是四十出头,只是我们都知道,从此刻起他没有了自己的母亲,我也失去了我的家姑,专属的、唯一的。
大表哥目光呆滞,木木的看着正在隆起的那一座新坟,那里面有他的母亲,更有我的家姑。“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我的耳边响起了这一首诗,我的思绪久久难以平静。
姑姑在我的父辈中排行在三,她的上面有两位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这样的组合也造就了姑姑的性格,或者是我认为这样造就的,大不咧咧且为人热情,独有的大嗓门分辨率极高。当我有记忆时,姑姑就是这样的,只要我遇见姑姑,无论是否看见她的人影,必然首先会听到她的大嗓门。而这种独有的大嗓门,会让我产生天然的亲近感,应该就是一种骨血联系吧。
小时候最喜欢去姑姑家送灯笼,给两位表哥送灯笼,我代表的是我的父亲,表哥的二舅。多年后我还在回想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当天去姑姑家孩子众多吧,一般都有我的堂兄弟姐妹,代表着各自家的长辈,更有众多的送给表哥的灯笼;也可能是从我们老家到姑姑家沿途的风景吧,虽然只是一条排污渠,但因为路途较近,父辈们就让我们小辈人自己去,无有大人的约束,任意的行走,还是非常快乐的。
每次当送灯笼的我们,叽叽喳喳的冲进姑姑家那条街巷时,姑姑总会早早的迎接出来。那时候也没有电话,也不知道姑姑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可能是我们的打闹嬉戏声音吧。当乡邻路遇姑姑和我们时,总会询问姑姑:“这些是谁家娃啊?”姑姑独有的大嗓门总会透着自豪说:“都是我的侄娃子!”
那年我的姐姐出嫁到姑姑的邻村,姑姑多次去姐姐家,总是惦记着自己的侄女是否过的好。第二年我的小外甥出生了,大枝大叶的姑姑却细心的做了很多小孩衣服、鞋,到我姐姐家的频次更是越来越多,总会给我姐姐说:“有啥事给姑说!”
那年大表哥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上了中专,姑姑非常开心,虽然我的父亲觉得他的外甥应该上高中,去考大学,但现实来讲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时候大表哥是姑姑的骄傲,也是我学习的榜样,父亲经常用大表哥来激励我。
那年二表哥在外面经营网吧,却因为某些原因造成血本无归,姑姑确实伤心,但是面对有些惆怅的二表哥,给与了儿子最大的支持,母亲的行动才是二表哥崛起的动力。
那年寒冬腊月凌晨时刻,我因为某种原因独自一人行走到姑姑家附近3公里外,怀揣着近万元现金,手机剩余电量不足3%,随时可能手机关机。我将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姑姑,可惜刚刚说明了一个方向电话就没电了。
我不确定姑姑能否找到我,我只能硬着头皮向记忆中的姑姑家前进,当时姑姑家还是标准的荒郊野外,虽然我已经是二十出头但依然害怕。不知过了多久,对向有手电筒的亮光闪动,正当我惊魂未定时,大表哥的声音传来了:“是辉辉吗?”
那年奶奶在姑姑家住,看着有些落籍的奶奶,我给奶奶承诺给她办一场生日宴会,可惜直到奶奶离开人世我也没有兑现。姑姑总是善意的提醒着我,可是我总是忽视了这样的提示,更多是岁月的浪费。
那年大表哥人到中年,家庭幸福,夫妻和睦,姑姑也抱上了大孙子,但因为大表嫂的健康问题,夫妻却成阴阳相隔,对大表哥影响非常大,当然对姑姑的影响更是成倍的。
那年二表哥一直不是太顺,但也是慢慢的努力前行,此中的艰难也只有二表哥自己知道,当然还有默默支持的姑姑,虽然二表哥认为姑姑不知道什么,其实她一切都很清楚。
这些年大表哥、二表哥都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姑姑的三个孙子也在茁壮的成长,姑姑却是各种疾病缠身,糖尿病、心脏病都在摧残着她的身体,但姑姑依然是那样的大不咧咧,虽然各种药片占据了她的床头,永远都是那句:“咱屋都是这些病,没事!”
2021年1月6日当黎明前的黑暗来临时,我不知道姑姑经历了什么,我却知道就在那一个时刻,您永远离开了我们。当二表哥打来时电话,我呆滞了,我的父亲很难很难接受,我的兄弟姐妹们更是猛感突然,但却是事实。
2021年1月8日古城西安,汉长安遗址内,雷寨村南,一座矮矮的新坟就是您最后的归宿。再喊一声姑姑,可惜您难应和。再送万车灯笼,却只是空悠悠。好想回到上个世纪,去寻找那个在巷口领着我们一帮子侄自豪的姑姑。祭香火于前、念您颜在眼。家中失一位,姑泪口中咸。姑姑一路走好,侄儿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