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菜场添了一家卖干货的。正好是做饼子老李家歪对面，店主杨巧儿，四十多岁的女人，全身收拾得挺利索，扎着两只小麻雀辫子，不胖也不瘦，身材偏小，却突着精明能干。嘴巴如机关枪，哒哒哒地说着不停，大有舍我其谁的感觉。
她是本地乡下人，留在家里招女婿的，因与老公小李性格不合，维持了十几年，最后还是离婚，有个儿子杨巧儿养了，无需小李出钱，也不让小李父子见面，小李被扫地出门了。在边城菜场替老李做早餐，由于性格木呐，干活肯吃苦，努力，从不偷奸耍滑，深得老李夫妻喜爱，一直留在店里，准备有天不做了，将手艺传与小李，让门店有人继承，因这店面是老李家卖的，
菜市场大门旁第一个门面是老张夫妻卖煎饺，稀饭的，第二家是老李的。做各色饼子与豆浆，第三家小关拉面，他家人气最旺，第四才是我家，馒头包子，再往后是唐家的油条豆花，等等都是自家门面，唯独我是外来户，租的房子。
杨巧儿卖了一个月的干货，生意无有起色，突然关店了，事不关己，谁也没有在意，况开店时间短，相互关系还不紧密。十多天后她又重新开张，烘烤蛋糕及肉饼之类的，惹着老李气得骂街，杨巧儿机关枪的嘴也嘟嘟不停，老李不是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前老公小李，石磙也压不出个屁来，更不敢去招惹杨巧儿。况儿子放假了，也在店里，能说什么呢？也只有老李不干不尽的嘟囔，以求心里平衡。
杨巧儿蛋糕，小饼的生意做出来了，生意很好，老李除了眼红，嘴里也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臭婊子，抢了我的生意也不知羞，不如去做❌❌❌，不用辛苦，还能赚更多的钱。”当然这也只有他自已听到，否则杨巧儿岂是个安份的主？
三千与你好，八百与我交，有人支持老李的，自然有人叫好杨巧儿，卖肉的欧阳大姐力挺杨巧儿，因为杨巧儿要用肉馅，自然要卖肉做馅，与欧阳大姐一拍既合，卖买成交了，干姊妹酒也喝上了，并且还给杨巧儿找了一个对像，也是杨巧儿走了桃花运，男方名叫张伟，一米八的高个，身材愧悟，比杨巧儿小上二岁，有一母亲，还有一儿子，在念初中。张伟虽说块头大，嘴巴也不笨，能说会道，还会逗逗人。
杨巧儿也不欺瞒，直话直说:“小张，你我都是成年人，我儿子大学没毕业，你儿子还在读初中，两家都是正需钱的日子，劳心欧阳大姐为我们操心，凑合着我们一起过日子，你来我店里邦忙着做生意，除去成本开销，每天分钱，吃住就在我家，搭伙过日子，若同意就留下，至于以后能否相伴到老，那还是交给时间吧，好就继续，不好嘛，我就不说了，你知道。你认为如何？”
张伟很高兴，笑着说:“大小姐，这样说我同意，相互搭伙过日子，让双方逐渐适应新的环境，不失为万全之择。”
巧儿与张伟的结合，生意突突地直线上升，忙的两人合不拢嘴。有时张伟也去我店憩息一会，因为我是外地人，有共同的交流语言，没有本地人的许多绕绕湾湾。显得与我亲近很多。
“小张，我最佩服的人是你，钱也赚了，女人也搞到手了，关键的是无本万利，这可不是光长得帅就能做到的。交交我，我也想学学”我看见进店的张伟打趣道。
小张笑了笑，走近递上一棵香烟，说道:“老程，你若年轻二十岁，包子馒头不用卖了，上门求親的女孩一人吃一个都不够你做的。”
我老婆明知故问:“向谁求親？”
张伟得意地笑着说:“向你家老程求親呀，老板娘，你可得当心点，你家老程还是很吃香的，你可要多一个心眼。”
我老婆笑嬉嬉的说:“没事，我家老程在外彩旗飘飘，在家红旗不倒，里外都有人关照，难道不好吗？”就这样嘻嘻哈哈的走完了一天。
不知什么时侯才发现杨巧儿一个人在放碌中，也没当回事，因张伟去进材料或有其它的事件要忙。直到中午十一点了，早餐生意基本结束了，也没见张伟，倒是杨巧儿来说昨晚两人吵架了。接着就是一通输出:“一个大男人，没争二句就跑了，倒是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居家过日子，哪有互相不争吵的，一争就跑，还想不想在一起过日子”。
“小扬，你也别说许多，到底为么事吵架，”我关切地问了一句。
杨巧儿调整了下情绪说:“程大哥，你给评评理，他们家兄弟三人，每家伺侯老妈子一个月，相互轮着来，明天轮到他家。他说将他妈接到我家来住上一个月，我没同意。因为我们家里也没人，与其这样还不与住在他家，一天多跑二次，他有摩托车，跑一哈也用不了几分钟，我家虽近一点，跑起来也是一样的，也要用摩托。你说何必将老人搬来搬去，况且换了新地方，老人还不习惯，可是这个理？”
我望杨巧儿顿了顿说:“这样吧，你去店忙吧，么说许多了，晚上我与小张说，”
“说个鬼呀，他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回去了，估计是不打算一起过了呗”巧儿失乐乐地说着。
我说:“哦，我知道了，晚上打电话给他，你去忙吧。”
杨巧儿望着我，表现出复杂的表情，内心思付着:我若是谢谢老程，给他添麻烦了。别人会说我求着张伟过日子，以后会经常如此作为，岂不是长了张伟的威武。若是不讲两客套话，又有点对不起人，我们家的事，让别人操心，又有点过意不去。
我看懂了杨巧儿的心事，挥了挥手说:“回去，回去，不用说，我都知道。”
傍晚，我打电话约张伟出来，在好又多饭店叫了两个菜送到我家，我们二人边喝酒边闲谈，老婆不喝酒，旁边吃饭。时不时地也插上两句。我们说说，骂骂，再又说说，总算搞定了张伟，约定明早就过来做早餐。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过着。一天中午，张伟满脸堆着笑容，进屋就大声喊道:“程大哥，还有香烟吗？我想来一颗。”
我递上一颗香烟，问道:“又有啥子高兴的事，让你乐成那样。”
张伟仍是笑着说:“也没啥事。只是孩子大了，都晓得谈恋爰了。”
我也被气乐了，质问道:“你儿子多大了？”
张伟道:“念初二，十五岁了。”
我说:“刚刚长毛，就早恋，你做父亲不但不反对，反而还乐见其成的样子，不想让他读书啦？”张伟乐着说:“反正他也不是个念书的料子，就让他们在一起处着吧，我可没有赶人的权利，若真的将女孩赶走，儿子会恨死我的。”
我迟疑地问:“怎么，他们己经处在一起了？”
张伟笑道:“是的呀，他们在家住了一个礼拜了。”
我接着问:“女孩家都不管吗？可能吗？”
“她家认为她在学校呢，怎么知道她恋爱了？若是知道了，肯定要惩罚她的。”
我无可奈何地说:“既如此，就坦然接受吧，若是以后要怎么样，也到以后再说，萝卜剥一节吃一节。”见张伟意兴未去，我喊了【好又多】饭店炒两个菜送来，我们边吃边喝，干了两个多小时，张伟才肯离开，临走时醉意浓浓地喊道:“这年头谁怕谁呀，我儿子大了，若有了孙子，我可以安心带孙子，不打工了，也就不受这份气了。”
嗯，最后这句话说上点子上了，估计与杨巧儿在一起生活，处处都在敝气，也就是他口中所说凑合着过吧。若是儿子聚亲了，还真不一定与杨巧儿生活下去。因为他们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日孑过得敝曲，是谁都要逃离这样的生活。说不出到底是谁不对，似乎双方都有理，但终究都是无理聚闹，双方在受气中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走向极端而各奔东西。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两天后，杨巧儿儿子放假回来了，他在武汉念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杨巧儿想在武汉替儿子买套房子，所以也在拼命地赚钱，她也给儿子改姓了，随她姓杨，叫杨锐。杨氏子弟必须在武汉安身立命，这就是她的口禅。她也在为此口头禅而奉献着自己的一切。
杨锐是一个懂事且也为母亲操心的孩孑，平时在外省吃俭用，也知母亲为了他，终日劳碌奔波，所以他回来后，还是尽心尽力地邦母亲打助手，现在张伟来了，他就与张伟配合得亲密无间，若是不知底细的外人，还当他们父子
两天后，杨巧儿的儿子放假回来了。他在武汉上大学，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戴着黑框眼镜，文文静静的，不太爱说话。他一回来，就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
那天早上，杨锐到店里帮忙。张伟正低头揉面，见了他，勉强笑了笑："回来了？"杨锐点点头，叫了声"张叔"，便去帮母亲收拾柜台。
杨巧儿见儿子回来，话更多了，不停地问学校的事，又问想吃什么。杨锐只是简短地回答，偶尔抬眼看看母亲，又看看张伟。
中午生意淡了，杨锐突然问："妈，你和张叔是不是又吵架了？"
杨巧儿愣了一下，随即机关枪似的说开了："谁跟他吵？是他小心眼！前天为了买面粉的事，我说了两句，他就甩脸子。这么大个人，一点气都受不得..."
张伟在那边听着，手里的面团摔得啪啪响。
"张叔人挺好的。"杨锐轻声说，"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话一出，杨巧儿和张伟都愣住了。这是儿子第一次明确表态。
晚上收摊后，杨锐特意找了张伟："张叔，我妈脾气急，您多担待。"
张伟叹了口气："我知道。就是有时候...太憋屈。"
"我明白。"杨锐点点头，"但您这一走，我妈一个人也难。"
另一边，杨巧儿也在跟我老婆念叨："其实小张人不错，就是太倔。我这张嘴你也知道，就是控制不住。"
我老婆劝她："既然都知道彼此的脾气，各退一步不就完了？"
第二天，奇怪的事发生了——杨巧儿的话少了，张伟的话多了。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前几天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中午，张伟主动说："巧儿，我想了想，妈还是接过来吧。反正这个月生意不忙，我多跑跑就是了。"
杨巧儿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只是"嗯"了一声。
晚上，我看见张伟在店门口抽烟，走过去递了根烟："想通了？"
他苦笑："老程，不瞒你说，我是真喜欢巧儿。就是这日子...过得憋屈。可想想，谁家不是凑合着过呢？"
"能凑合下去，就是缘分。"我说。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烟："杨锐那孩子懂事，昨天私下跟我说，他毕业后就找工作，不考研了，想早点挣钱孝敬我们。我说不行，该念还得念。他说'张叔，您为我妈付出这么多，我也该懂事了'。"
他顿了顿，眼睛有点红："就冲孩子这句话，再憋屈我也认了。"
又过了几天，张伟的母亲接来了。老太太很瘦，但精神很好。出乎意料的是，杨巧儿对婆婆格外热情，扶进扶出，一口一个"妈"叫得亲热。
张伟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多了。
有一天清晨，我开门早，看见张伟骑着摩托车载着母亲在菜场转悠，老太太坐在后座上，笑得满脸褶子。
"妈，这是卖菜的老王，这是卖肉的欧阳大姐..."张伟一个一个介绍着。
老太太不住地点头："好，好，都是好人。"
转到我的店前，张伟停下车："妈，这是程大哥，我的好朋友。"
我赶紧上前："阿姨好。"
老太太眯着眼看我："小程啊，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小伟。"
"互相照顾。"我说。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婚姻，不过都是在磕磕绊绊中寻找平衡，在吵吵闹闹中达成和解。所谓的"凑合"，其实是经历了风雨后的懂得，是看透了彼此缺点后的包容。
就像杨巧儿和张伟，一个刀子嘴豆腐心，一个倔脾气软心肠，吵归吵，闹归闹，但终究舍不得放手。因为这"凑合"里，已经有了真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菜场里的故事还在继续。老李依然会不干不净地嘟囔，欧阳大姐依然热心给人做媒，我家包子铺的生意不温不火，而杨巧儿的蛋糕店，在吵吵嚷嚷中越来越红火。
也许，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不完美，但足够温暖；有矛盾，但总能继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凑合"着，却也在这"凑合"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