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张君自称是美国“克莱登大学”的博士(虽然我从未发现这所学校的具体地址),尤其对当代艺术独具见解,经常邀请我一同欣赏后现代主义艺术展,最近的一次是上周六。
“兄弟,不要轻视后现代,不要轻视艺术,当代艺术,那是“大道至简”,你比如说这件……是超越现实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张君双手叉腰,在前面为我开路,并对各种展品大加臧否。
“我可理解不了这种古怪的行为,“一张白纸”竟然也可以称为作品,简直是神经病!”每次陪他来,都要听他絮絮叨叨,真是烦人。
“兄弟,你不懂艺术!一件简单的艺术品,其中的意蕴是无穷的!”张君说话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永远那么从容不迫。
“老张,你看看这个!我的天,一只装满垃圾的黑塑料袋,你最爱的当代艺术哟!我看着路边这只装着满满垃圾的塑料袋,坏笑着对张君说。
“兄弟,你真浅薄!甚至可以说是无知!”张君走到这只垃圾袋前。
“你看,这件艺术品,,这件雕塑,下面没有写着名称与作者,就这么孤零零的摆放在地上,这说明了,艺术家要表达一个自然主义的思想,艺术品不是束之高阁的,应该放在地上,艺术品与人之间,是没有距离的!”张君兴致勃勃地解释着。
“真是这样?”我将信将疑。
“黑色的塑料袋,象征着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基调是黑色的,象征着死亡这个艺术符号,我们都会死亡,我们都被死亡包裹,我们都被黑暗笼罩!这是艺术家对人类存在价值的思考。”张君讲得起兴,一把把我拉到近前。
“你看里面,花花绿绿的,可虽然是五光十色的,可都是垃圾!这是艺术家对当代社会的讽刺,纵使我们的社会如此繁荣昌盛,也不过是垃圾而已!”张君紧皱眉头,表现出深沉的样子。
“原来如此!这件艺术品可谓是大有深意啊!”这时候,我似乎被这件“大作”所吸引。
“这里面发黑的香蕉皮,象征着已经腐朽没落的种植园经济的衰败,这也是对第三世界人民的同情!你看看这些烟屁股,象征着资本主义对劳动人民的剥削,他们让工人燃烧自己,却最后将他们抛弃!哎!为富不仁啊!”张君指着垃圾袋,痛心疾首,仿佛与这件“后现代主义雕塑”融为一体。
“那么里面的这些个捏瘪的易拉罐,象征着流行文化对传统文化的冲击吧!”我也饶有兴致地鉴赏了起来。
“对对对!兄弟,你已经如此的专业了,不得不说,你可真是有慧根!”张君拍着我的肩膀,继续给我讲解。
“这件雕塑作品,表面上看是达达主义,或者是自然主义,因为它给你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东西就是个垃圾袋一样,好像这东西就是漫不经心装起来的一包垃圾一样!可是这样理解就错了!这分明是件批判现实主义雕塑,它体现了对人类命运的思考,对社会生活的批判,以及对存在主义的困惑!这种思考,已经超越了萨特,打败了尼采,将维特根斯坦打翻在地!而它的技法,康定斯基也要拍案叫绝,毕加索也会汗颜,杜尚都会流泪!天啊,这是要多么深邃的哲学家才能有这样的灵感,这是要多么有创造力的双手才能塑造这件伟大的艺术品啊!”张君陶醉了,像吟诵诗歌一样赞美着这件雕塑,我似乎也深信不疑——这件古怪的雕塑是二十一世纪雕塑艺术的集大成者。
“您两位让一让,我把垃圾袋收走!”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哲思,这位清洁员走过来,拎走了这个黑色的垃圾袋。
这时,我看到张君的脸,红的像一幅《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