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出来旅行的人都只有两个目的
不论什么时候,能出去旅行都是件何其幸运的事。
我啊,最想去的地方是布宜诺斯艾利斯,那是黎耀辉留下何宝荣的地方。
不知道那个瀑布图案的灯,是否还亮着。
我拜托了一个朋友,如果去了那里,请务必帮我买一个那样的灯。
“好啊,如果有卖,我会帮你寄一个回来。”他答应我。
他真的去了阿根廷,在伊瓜苏的瀑布前面给我写明信片。
“这里很美,真应该来看看,不过没有买到那盏灯。本以为瀑布边上会有很多。不过别担心,我会继续寻找的。”明信片一半都被瀑布渐湿。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他说他终于找到了那盏灯,却差点客死异乡
因为黎耀辉跟何宝荣的缘故,每一个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中国人都要买一盏那样的灯。好容易到了伊瓜苏瀑布,却没有卖。一路打听,找到一条名叫“卡米尼托”的小街道,开满了斑斓的探戈酒吧。直觉告诉我这里应该有收获。
我进了一家生意好一点的,拿着照片问老板。老板的西班牙语飞快而含糊不清。我只好请当时坐在店里唯一的中国人帮忙翻译。
那个姑娘穿一身黑裙子,对我说:“请我喝一杯,我带你去买。”
我给她买了一瓶戈麦斯,听她读博尔赫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
夜色将窗栅遮蔽
在那肃穆的客厅里
你我就像两个盲童互相寻觅
浓重的夜色
掩不住你肌肤的白皙
在你我的情好里面
有一缕如同幽灵的哀城
我问她为什么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她告诉我每一个出来旅行的人都只有两个目的,为了遇见一个人,或者为了忘掉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停留多久,也取决于多久能遇上,或者多久能遗忘。
“你是来遇见的,还是来遗忘的?”我问她。
“你觉得呢?”她没回答,“不过看你应该是来遇见的吧。”
后来,酒吧打烊,我们都有些醉意。我让她带我去买灯。因为第二天我就要离开。
她带我拐进了附近一条巷子里的百货店,里面真的有那样的灯。还有一些面目可疑穿着花衬衫抽烟的男人们。
她和其中一个用西班牙语吵了很久,还不时用手指着我。忽然那个男人起身抽了她一巴掌。我赶紧过去把她挡在身后。
“怎么回事?”
“这个店主看你是外国人想坑你,我不同意,跟他吵起来了。”
“不过是一盏灯,大不了咱不买了。我去和他说。”
可没等我说完话,对方已经一拳打了过来。
紧接着我就已经在地上抱着头,嘴里满是血腥味儿了。那个姑娘却不见了踪影。正当我想着估计今晚就要死在这儿时,那姑娘又回来了,拿着啤酒瓶敲碎了店主的脑袋,拉着我就跑。
跑到安全地带,天已经开始亮了。
还好之前喝了太多酒,满身的伤竟没觉得很疼。
我问她那根本不是卖灯的地方吧。
她说不是,是一家小赌场。她是赌场里的常客。输光了钱,被扣了护照。今晚见我人高马大不懂西班牙语,就骗我过去假装她男朋友。
“要么你打赢了拿回护照,要么你被他们抢光了钱就抵消了。”她说。
谁知道我打架还不如她。
“要么我被砍死在阿根廷的街头。”我说,“为了我刚认识还没拉过手的女朋友。”
我们大笑起来,在晨光微露的阿根廷街头。
我问她又为什么回来救我。
“因为你想保护我,在他抽了我一巴掌之后你把我护在后面。”她说,“从没人想保护我。”
她吻了我,然后把我送去医院之后便不辞而别。
几天之后我养好伤,又去那家酒吧,希望遇见她跟她道别。
老板告诉我,她每天都坐在店里,等着别人给她买一杯酒,或者送她一本书,然后和人家睡觉,或者去赌场。第二天再来。前几天她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盏灯,说要留给一个浑身伤的中国小伙子。
“她现在在哪?”我问。
“死了。那天晚上在路边被人杀了。”老板说。
当天晚上,我便离开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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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过程曲折,答应送你的灯还是带回来了。”他说。
“这么来之不易,还是你留下吧。”我笑
“也好……那下次去一定给你带回来一个。”他说。
我还在等那个灯。